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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圳90后女孩:买房?我们只是南方的蟑螂

    时间:2017-01-30 09:02:04  来源:  作者:

      60 后高晓松说,自己是坚定的无房主义者,从小被母亲教育,不要被一些所谓的财产困住。所以他与妹妹各自走遍世界,都不买房,觉得日子很幸福。

      又列举说,美国人平均 31 岁第一次购房,德国人 42 岁,比利时人 37 岁。欧洲拥有独立住房的人口占 50%,剩下的都是租房。对比中国年轻人,高晓松认为,大家购买的其实是内心深处的 " 安全感 "。

      马瑞第一次看到高晓松这篇被互联网命名为《诗和远方》的文章,深受感动,觉得终于有人跟自己想一块儿去了。尽管她很清楚,高晓松谈诗和远方的背景是他已实现财务自由,可凭一己之力轻松买房,而自己并不是。

      2013 年大学毕业后,马瑞来到深圳(楼盘),在一家建筑设计集团担任品牌推广。3 年内,她对房价上涨的直接体会来源于房租。她在深圳租下的第一套房,每月 1500 元包水电。现在,同样的房子,不包水电,要 2000 多元。

      不过,在她眼中,变化的只是数字。

      她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受到日渐上涨的房价影响,但也见证了房价如何改变身边人。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朋友,已有人开始谈婚论嫁,有的索性辞职,离开深圳,回老家买房、结婚。仿佛人生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买房是结婚的必要条件。

      年纪大一些的同事,早些年在深圳龙华区买房。那里曾是深圳的关外,被一道关口隔开,环境与制度都不如关内。2015 年,二线关拆除,房价上涨,同事开心极了。" 觉得自己很有钱,但其实都是账面上的,那个房子,根本就有价无市。" 马瑞说。关外房价不稳定,但凡下降,同事很沮丧,仿佛因此损失了几百万,尽管那几百万从未到手过。

      深圳房价的变化也牵动着丁叮远在广西(楼盘)的父母。

      2015 年 1 月,丁叮进入深圳一家报社实习。这一年是深圳房价快速上涨的起点。据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的数据显示,2014 年 11 月,深圳新建商品住宅成交价为 26538 元每平方米,一年后,这一数据变为 4 万元每平方米。

      拐点之一是 2015 年 3 月 30 日颁布的房产新政。当时,丁叮所在的报社报道了福田区一处楼盘在一个月内发生的变化:小区业主发现,房价一天一个价,很快从 650 万涨到 750 万,甚至有喊价 800 万、1000 万的。文章形容 " 这种情形,业主们都感到心惊 "。

      与高房价对应的,是这座城市遍地的年轻人。QQ 大数据发布的《全国城市年轻指数报告》中,深圳年轻指数高达 89,位居榜首。2016 年上半年,媒体报道,深圳二手房买卖中,90 后买家占比近十分之一,这被视为深圳年轻人提前入市、置业群体年轻化的表现。

      对丁叮而言," 买房 " 这件事是被突然推到眼前的。

      推动者是她的父母。丁叮父母是上世纪 90 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双双返回广西老家的地级市,担任教师。尽管相隔数千里,关于高房价的讨论仍搅扰着生活在小城中的父母。

      父亲丁海文认为,衣食住行中,住房最难保障,凭女儿一己之力,买房之事遥遥无期,作为父母,该尽力帮助。

      2016 年 8 月中旬,丁海文与妻子请了近一周假到深圳探望女儿。顺道到东莞(楼盘)的学生家做客时,夫妻俩注意到周边一处新开发的小区,基础设施不错,旁边有通往深圳的高速公路。

      在深圳工作,到惠州(楼盘)、东莞等周边城市购房,对 2016 年的深圳人并不稀奇。近几年,东莞、惠州销售的新房约 70% 是被深圳人抢购的。两地房价相对便宜,且交通便利。

      回到深圳,丁海文向丁叮暗示,对当天了解到的楼盘非常满意,家里可以为女儿在那里买一套房。

      没有房子,深圳一样可以是家

      如果丁叮同意在东莞买房,丁海文准备卖掉老家的一套房子给女儿当首付。

      丁叮关于 " 房子就是家 " 的认知,也是因为老家的房子而改变的。

      那是在上初中时的一个夜晚,她与父母居住在老家一处临水的房子里。夜里,一家三口外出散步,丁海文指着路边一栋楼对丁叮说:" 那是我们以后的家。"

      丁叮问:" 哪层呀?"

      丁海文回答:" 都是。"

      那一刻,丁叮突然明白,房子不单指住的地方,它还可以是资产。

      不过,丁叮当时并不觉得房子是稀罕物。在老家,她从没听说过谁家没有房子,或者谁需要租房住。直到上了高中,她到柳州(楼盘)念书,看见四处工地里,建完没建完的楼盘外都挂着横幅、标着售价,新闻中也开始出现 " 楼市 " 字眼,她才意识到 " 房子原来这么贵 "。

      丁叮是独生女,父母从小教育她 " 不要靠男生 "。但有一点令她困惑,父母似乎认为,不能靠男生,就只能靠父母了。

      毕业一年后,丁叮离开报社,跳槽到一家新媒体公司,半年后又从新媒体公司辞职,重新找工作。在找到现在的工作前,丁叮去北京(楼盘)参加过一场面试。去北京的钱是父母给的,女儿频繁换工作让丁海文夫妇很担忧。在他们 20 多年的从业生涯中,夫妻俩分别只换过一次工作," 稳定才是工作的必要属性 "。

      丁海文想让女儿回广西。一旦回来,房子与车子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丁叮不愿意。她的一位朋友在广州(楼盘)工作一年后,听从父母建议回南宁发展。在父母帮助下,朋友很快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两个月后,她找丁叮诉苦无法适应家乡人际关系的转变,也割舍不下广州的男朋友。

      丁叮不觉得换工作是件大事,更不愿意轻易回老家。某种程度上,这缘于她对深圳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一方面是因为落户顺利,二来这座城市年轻、包容。

      2016 年 10 月,她在北京、上海(楼盘)各找了一圈工作,有过对比,决定重返深圳。当她问一家之前面试过的深圳公司是否要她时,对方说了句:" 随时欢迎。"

      " 深圳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随时欢迎’。" 丁叮告诉《博客天下》。

      马瑞有同样的感受。她清楚记得,3 年前,第一次到深圳时,她对同事们流露出的对深圳莫名的热爱非常不解。当部门领导问她最喜欢哪座城市时,她的回答是家乡西安(楼盘),对于深圳,她 " 没有特别的感觉 ",只是 " 不讨厌 "。

      3 年后。" 你说我这是真爱吗?没有。但就是挺喜欢的。" 马瑞说。这种喜欢在她每次回家或者出差后特别强烈。从异地返深,飞机落地深圳的那一刻,马瑞会由衷地觉得 " 深圳真好 ",城市干干净净,天空蓝蓝的,连出租车司机的态度都格外好。

      这是一座 2000 万人口里有 1400 万都是租客的城市。有媒体将深圳人分为两类:少数房东与大多数房客。丁叮与马瑞属于后者。事实上,房租占马瑞每月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她买不起房,不久前却成为这座城市某种新型生活方式的代表人物之一。

      起因是她改造了自己的出租屋,以使其更像自己的 " 家 "。她用地板革重新铺了地板,让自己可以在回家时心安理得地 " 退化 " 成爬行动物,用纸张和布料改变房东留下的桌子、柜子与沙发原貌,又购买了暖光灯和灯带,取代原本的冷光灯,并为房门重新上漆。

      改造出租屋的过程被她发表在所在公司的微信公众号上。很快,帖子被大量转载,标题通常是这样的:" 深圳 90 后女孩爆改出租屋 "、" 当你还在出租屋‘苟且’,90 后深圳女孩已经改造出了‘诗和远方’ "。

      " ‘爆改’?我觉得很夸张。" 马瑞对《博客天下》说,她所做的不过是将出租屋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 " 收拾收拾 ",做点软装罢了,自己既非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更未曾对房子进行天翻地覆的改动。

      这件事引发的热度超出她的意料,她被邀请到公开场合进行改造出租屋的分享。接收到的舆论主要分两拨,一拨属于 " 羡慕派 ",觉得她特别了不起;一拨分析,这番折腾,房东势必要涨房租,况且放这么多东西,空间难以打扫。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认为有这笔钱改造还不如去买房。

      其实,改造的费用不过 5000 元上下,而在她居住的福田区,最新的房屋成交均价是 83930 元一平方米。马瑞推断,后一拨人对生活品质没有太高要求,前一拨人可能也有意改造居住环境,但缺乏时间或者懒得动手。

      " 这种事情就是你愿不愿意花时间在上面,有些人觉得凑合着住,有一张床睡觉就够了,但我还是不想那么凑合,日子是自己过。" 马瑞注意到,在她的影响下,身边有些朋友也开始动手改造出租屋。这让她欣慰,因为这意味着更多人开始关注自己的居住环境,哪怕房子是租来的。

      " 房子是租来的,生活不是 "

      马瑞有个习惯,每年至少两次,改变一下房间格局。

      比如,把床从东边挪向北边,或者将桌子从窗台边移到墙角。这种改变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增加新鲜感,如旅行、健身一样,刺激自己对生活的感知。

      小时候在西安老家,她可以在墙上随意画画,从不会因此受到家长责骂。那时她喜欢看电视节目《交换空间》,期期不落。节目中,两个家庭要在 48 小时内,拿着定额资金,配合设计师为对方改造居住空间。

      改变通常是天翻地覆的,看到被改造后的房子,房主们往往热泪盈眶。电视机前,马瑞跟着感动,对设计师们心生佩服,觉得他们富有智慧,能用自己的工作改变他人生活。

      在改造自己的出租屋前,马瑞下载了一个专门分享室内设计的 App。她惊喜地发现,在这个 App 上,中国的年轻人正从过去模式化的装修风格中脱离出来,开始注重自我审美的表达。

      与此同时,一些类似 " 房子是租来的,生活不是 " 式标题的文章突然流行开来。这次,改造居住环境的主角不是专业设计师,而是一个个出租屋里的年轻人。马瑞用在社交软件上看见的一句话来概括这种生活态度:" 家就是你一回去就可以脱 bra 的地方。"

      房子是可以给人安全感的。对马瑞来说,这种 " 安全感 " 与占有它无关,而是它要呈现出你喜欢的样子,要跟随居住其中的人一天天变化。

      当然,租房经历并不总是愉快。马瑞在深圳换过 3 次房。第一次租房时,她需与房东共享房子。与房东同居的麻烦随着时间一点点暴露,房东限制她开空调的时间,要求她每晚睡前必须将 Wi-Fi 关掉。最后从房子里搬出来时,双方的关系并不愉快。

      即便在 " 寄人篱下 " 的束缚感达到巅峰时,马瑞也从不觉得 " 租房 " 这件事本身有问题。" 如果是我一个人住的话,就没那么麻烦,只要房东与租客保持合理距离,就没什么问题。" 马瑞说。

      对买房这件事,她并不抵触,但暂时不作太多考虑。一是买不起,二则 " 看不上 "。

      马瑞小时候居住过的西安老家,屋子分前屋、中庭和后院,一条街上都是相熟的人,离家不远处可以种菜。那样的成长环境塑造了她对 " 家 " 的概念:家一定要见得着天光,有种满花草的院落。

      反观现在的单元房,人们搭乘电梯上下,邻居互不认识。大城市里,建筑面目统一,外表冰冷。既然无法拥有一处理想的房子,马瑞不想把一辈子赚的钱花在一件自己并不真正认同的事物上。

      丁叮的理念在一定程度上与马瑞一致,至少现阶段是。她不觉得房子是必需品,眼下,对她来说,事业上的进步是更迫切的事。她的另一重想法是,长大意味着要把一些关系撇清楚,其中包括父母与子女的财务关系," 我会给他们,但不轻易要他们的,除非很困难的时候 "。

      留下才是深圳人

      身处 2016 年一波房价上涨中涨速最快、涨幅最高的城市,丁叮能明显感受到房价对周遭带来的改变。主要是人,不光是父母,还有身边的同龄人、同事和其它长辈,所有人都在讨论房价,大家拥有了一种共同的担忧:如果现在不买房,以后就吃大亏了。

      丁叮父母对房子的焦虑感在那次东莞之旅后异常强烈。尽管对 " 看房 " 一事毫无概念,2016 年 8 月中旬的一个周末,为了缓解父母的焦虑,丁叮还是决定遵从父亲的决定,去东莞看房。

      她暂时不打算搬到东莞去,在可预见的未来,这种搬动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她想通一件事,权且将买房作为家庭投资,父母付首付,自己偿还贷款,将来把卖房的收益回报给他们。

      在朋友的提醒下,丁叮给售房处打了电话,询问售房处周末是否营业。接电话的售楼姑娘急匆匆地告诉她,售房处正常营业,但买房需提前认筹、摇号选房。在确认了丁叮的情况后,对方在微信上告诉她:" 今天看不了,不用过来了。"

      就这样,丁叮的第一次购房经历还没开始就被宣告结束。

      2017 年的第一天,丁叮收到父亲发来的微信。父亲告诉她,家里在南宁买了房,正准备签合同。

      " 签吧!新年新居!" 丁叮愉快地回复。

      过去数月笼罩在她心头的负罪感突然消失了。

      过去这一年,马瑞在不少新闻中读到这样的故事,小两口把深圳的房子卖了,拿着这笔钱回老家豪购数套房,过上舒适的生活。她对这些新闻感觉寡淡,理由是在那些人在深圳能买得起房子的年头,她还只是个毫无积蓄的学生," 只不过现在更买不起了而已 "。

      与其它一线城市相比,深圳有其特殊性。它的土地面积大致相当于北京的八分之一,上海、广州的三分之一,住宅土地稀缺、适龄购房人群占比高等因素长期推动着房价的上涨。

      在马瑞的设想中,深圳未来或许会像新加坡或香港那样,房子从 " 必需品 " 变为 " 奢侈品 ",但大多数人的住房需求仍能得到满足,因为在这座城市中,会出现大量政府提供的廉租房与公租房。

      这一切在她眼中不过是生活方式的转变," 像老一辈人觉得一定要有存款,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存款,其实是一样的,就只是生活方式在变而已 "。

      这种生活方式的变化正成为这座城市新的关口,不适应的人离开,适应的人留下来。" 来了就是深圳人 " 的官方标语,被民间调侃为 " 留下才是深圳人 "。

      马瑞与丁叮都认为自己不太可能因为高房价离开深圳。

      " 那最可能因为什么离开?"

      丁叮说:" 也许别的地方有自己更想要的东西。"

      而马瑞给的答案是:" 南方的蟑螂。"

      (文中丁叮、丁海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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