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张正良
买房，买房，买房，一座城为楼市而疯狂。房子成了人们生活、工作的重心，整座城市到处都流淌着楼市的奇闻。担心、犹疑、痛悔、不甘，楼市惊扰着一城人的梦。
没人会想到，郑州（楼盘）这个一直表现平和的二线城市，楼市突然火爆。
涨、涨、涨，“十一”前数月，郑州楼市像一条不断扭动身子的贪吃蛇，疯狂突破一道道关卡，见风而长。
2016年8月，郑州楼市冲至高点，把其他城市甩在身后，成为全国楼市的领涨者。城区房价一月之内每平方米平均疯涨1608元。受地铁2号线开通的利好影响，管城区楼市更是坐上直通车，以每平方米上涨2020元超高领衔。
买房，买房，买房，一座城为楼市而疯狂：有人把工作放下，成天在各大楼盘转悠；有人从外地跑过来置业，瞅准位置，一口气就定下十几套房；有人把自己的老房子、小房子迅速卖掉，预定大房子；有人假离婚买房投资，结果老婆拿着购房合同单飞……
房子成了人们生活、工作的重心，整座城市到处都流淌着楼市的奇闻。
10月1日，郑州限购令横空出世，楼市骤冷。
担心、犹疑、痛悔、不甘，一日十惊，楼市依然惊扰着一城人的梦。
先人一步
常兴成在朋友圈里很早就得一雅号――“常大胆”。
教了十几年书，“常大胆”却一点都不匠气。
别人都按常规出牌，他偏不，时不时搞一个旁逸斜出，把周边的人整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刚刚毕业，才带了一年高一的历史课，高三年级临时增收一个文科班，缺历史老师，别人都还不置可否呢，他嗷嗷叫就冲了上去；县里要学校报学科带头人，常例是学校教务处按学科上报，一科一人，人家偏偏也想申报，资料准备充分，那年，恰好名额多，小小年纪就捞到一个带头人的头衔……
没过几年，“常大胆”又成了省管教育专家，在莘莘学子报考大学的方向性指导上成为县里的头牌。
谁也想不到，书教得好好的，“大胆”又玩了一个超常规的动作。
2016年，正月十五刚过，“大胆”就跑到郑州转楼市――网上看好几个楼盘，在郑州按图索骥一个一个“勘察”，末了，带了一大堆资料回家研究。以后，几乎每个月都开车到郑州转圈，金水区、中原区、管城区几个主城区都跑遍了，惠济区、高新区、经开区也都不放过，还专门跑了一趟航空港区。
起先，“大胆”还不忘请郑州的朋友给自己参谋。跑着跑着，朋友们都跟不上趟，自己却成了专家，对郑州主要楼盘了如指掌。
“航空港区是性价比最高的地方，环境也好，配套也齐全，但对于我来说，却是镜中花、水中月――它的未来太遥远了，够不到；惠济区有一些好楼盘，有万达中心广场撑着，环境又好，未来也极有前景，但靠近连霍高速的地方也不是我的菜――居住密度不够，人少，多是投资房；高新区环境也不错，好学校不少，有一定的吸引力，价钱也可以接受，但工厂太多；郑东新区是不错，但价钱也不错，那一片儿有钱人可以玩……”
5月份，“大胆”看好位于花园路与北环交会处不远的一处楼盘，很爽利地交了2万元定金――“阔间距”与“半围合”式的错落排列让“大胆”看着很受用。
买房，“大胆”看中的，一是方便，二是人多。不管怎么说，在市里，买的房子出行得相对方便，一转眼开车就能上高架桥的那种，不至于窝窝屈屈，“吭哧”半天还出不了城；居住区边上人多是首选，人多，对教育资源的需求就大，有足够的需求量，他这个省管教育专家即使在郑州地界也能派上用场。
选择这个楼盘，大胆首先考虑的不是宜居，而是未来的事业。
“大胆”很看好郑州的房市：合肥（楼盘）的房价都坐上火箭了，郑州就更有优势，地理位置在那儿搁着呢！再说，河南上亿人口就一个郑州，国家政策也相对倾斜，聚集的人多，房价会不上涨？
6月份，楼盘一开盘，“大胆”就麻利利地交了20% 的首付。
“每平方米10800元真不便宜，但这地方是我需要的。我觉得值。”
一个小县城就那么点儿需求量，房子再怎么涨也赶不上物价，“大胆”把全部身家都押中郑州有自己的道理，钱窝在手里只能等死。
一万二，一万四，一万五，“大胆”买后，正赶上郑州房价大涨，国庆节前，这处楼盘每平方米已经暴涨近5000元。
看得见的红海
10月1日，限购令一出台，老卞就明白，投资郑州楼市获取高额回报的黄金时代就要结束了。
每平方米3万元的房价确实不是一个低价位，尽管这楼盘紧邻郑州高铁站，尽管这个盘是河南本土地产大佬建业集团联袂全球5大顶级团队打造的，定位为河南建业的第四代产品，堪称郑州首个地标级大平层豪宅住区。
已经飙到这个价位，在限购令下尽管还可能上涨，但已经没有了上冲的动力，以后，就只能是慢慢爬行了。
老卞不愿自己的钱趴在那儿发霉，死钱对于一个投资客来说跟股票被套牢没什么区别。
钱能生钱，最根本的就在于其钱进钱出。
玩这么多年房，老卞深谙此道。
2000年，老卞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郑州未来路以东基本上还是蛮荒之地，没怎么开发，荒草萋萋的地段很多，今天亮花人眼的郑东新区连个影儿都没有，但喜欢骑车四处转悠的老卞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悸动。
尽管收入不高，2006年，未来路通至航海路的时候，老卞与在小学任教的女朋友还是狠心在航海路边买了一套99平方米的两居室，按揭20年。
那个地段很不错，多年以后，老卞还对自己在郑州的第一套房充满感情。
“旁边有一个不小的公园，没事散散步、打打羽毛球，那份福利，如今哪里找去？”
两年后，摇到淮河路与秦岭路附近楼盘的经济适用房，老卞买卖房的赢利模式才真正开启。
“今天玩得很火的房产达人当年很多都是跟我一样从经济适用房上玩起来的 丝。”老卞说。
十几万元买的小户型，几年后一转手赚了20多万元，老卞的手里一下子就有了钱。
跟别人恰好相反，钱放在自己手里，老卞心里不踏实，有些睡不安稳，总想着把它出溜出去。
老卞考察了不少可以投资的项目，最终，还是把眼睛盯在了房地产上――没有什么比投资房产更赚钱，也更让人放心的了――在股市里转了一圈，老卞差点被淹死。
2013年，正是全国楼市大热的时候，郑州的房价也是节节攀升。老卞跟媳妇作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近90万元卖掉航海路的房子，在东明路上靠近农业路的一个小区买了一个很便宜的二手房，小80平方米的二居室，不足50万元，剩下的钱，老卞在郑州东大学城靠近107辅道的一处楼盘定了套12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每平方米8000元出头。
两年后，建业集团急于回炉资金不得不“贱卖”建业天筑时，107辅道旁的楼盘正好交房，老卞一转手每平方米赚了近3000元。也是老卞运气好，同楼盘其他户型涨势甚微，还没能够着9000元的线，完全是一个趴窝的架势。
以13000多元/ 的优惠价格，老卞拿到黄金地段建业天筑楼盘两套78平方米的房产，这个价位比开盘预期每平方米少了近3000元。
疯狂成了老卞给建业天筑房价的最新定义。此后，喜讯每个月都会从售楼部一端传导到老卞这一端：一万八、两万一、两万四、两万八，一直到三万元每平方米。
郑州楼市的价格打着滚往上翻。
老卞的心里犯了嘀咕：这架式只怕楼市没得玩了，全国一片涨势，虽说不乏刚需，但价位是真涨上去了，后续怕只能慢慢爬了。
这跟老卞投资的意愿有些相悖。
“到国外去购买房产！”朋友在芝加哥新买200多平方米的别墅也不过30多万美元，房价算起来还不及郑州，老卞动了到国外理财的心思。
美国人崇尚租房子住，买了房产租住率很高，价钱也不便宜，差不多十年就能收回成本。
卖掉郑州的房产够在芝加哥拥有400平方米的别墅，一年不下6万美元的房租，老卞对做美国的包租公有些向往。
摇号的楼盘
林凌是一位摄影师，准确地说，是位年轻的摄影发烧友。
发烧友只偶尔把风花雪月做远景，他更多的心思则是聚焦建筑――城市的建筑，年轻的心，有着超越岁月的硬度。
郑州新地标――大玉米拔地而起的时候，林凌与一班同好在CBD待了三天。三天，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空中、地上，无论晨昏，大玉米的种种姿态一览无遗。
苍穹、挺立的新地标、孤独的行人，在城市越来越密集的建筑中，在建筑不断长高的阴影中，人变得越来越渺小。
他感受到建筑的压力，对于一个渴望在城市立足的青年来说，日益拔高的建筑是高企房价的一个侧影。
但楼市是他的宿命，他无论怎样鄙夷与排斥都摆脱不了。
要结婚了，女朋友的母亲只有一个要求：买房。
在郑州买房？林凌以为这于自己是个很遥远的话题，但拉扯到现实中，又不得不答应。
筹钱、看房，满城市去转，整天累得跟狗似的，还不敢喊累――未来的丈母娘家并不缺钱，她要的是林凌的一个态度，她把林凌对其女儿的千般好处都浓缩在买房上了。
林凌不敢怠慢，但每一次鼓荡着希望出去，回到家时，都泄了一地：房价高得离谱，以他目前的收入根本就够不着。
八千、九千、一万、一万一、一万二……从“五一”到“十一”，林凌转了数十个楼盘，眼看着楼市一千一千地水涨船高，从航空港区到经开区，从高新区到新郑龙湖，一处一处地看，一处一处地否决，楼盘倒是拍了不少，见缝插针的建筑把人几乎挤出了城市。
丈母娘发话：融创珑府快开盘了，大公司搞的，去瞧瞧。
7月底，林凌到概念中的融创珑府交了2万元定金。这是个姿态，这姿态让林凌在随后的时间里可以比较从容地去找别的房源。他打心底里不认同这个楼盘，出门就是一片坟地，这也太不吉利了――建筑拍摄久了，骨子里都有一个风水的坎儿。
整个8月，融创珑府都捂着不开盘。9月开盘的时候，原先的许诺个个成空：每平方米不会超过11000元的空头支票变成了12500元，而且竟然还真是摇号，1000多套房子5000多个号抢。
林凌竟然运气了――摇上了。
“不要！”林凌受不了这种坐飞机式的价格，态度很坚决。
“就这个了！”女朋友转述了丈母娘的态度，首付之外，丈母娘负责补齐，一下交清。
这待遇，林凌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想办法筹钱。
10月1日限购令出台，郑州信贷政策随后收紧，购房首付款成了30%。
“买，还是不买？”这些天，林凌的心里一直摇摆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