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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曾有过这样的报道：一个罪犯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将被劫的姑娘吓成了精神病。百般治疗无效的情况下，一位精神病专家想出了一个特别的办法，即经过特殊申请，将罪犯找出监牢，向病人认错和道歉，结果这个姑娘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现在，这种“情景还原”的理论在国内首次得到了成功实践!
李宇娟是浙江温州一所中学高一的班长。她在办班级板报时，将一段笑话写在了上面，结果却被认为“影射校长”，先后被老师、教导主任和校长批评。结果导致她在神情恍惚中落水，之后产生失语、自杀等精神障碍。她的家长为此与校方发生激烈的冲突，女孩的病症更为严重，几次自杀未遂。在这种情况下，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精神病专家戴王磊认为，家长与校方的继续对抗可能将少女推向死亡的边缘!为此，他经过不懈努力，终使矛盾一再加剧的双方放弃法律纠葛，全力救助女孩……在“情景还原”的作用下，女孩终于得救，并将重返课堂……
“板报事件”：女班长连续遭批突然失语精神失常
2006年3月13日下午放学后，浙江温州郊区某中学高一(3)班教室内，漂亮的女班长李宇娟正和几位女生兴高采烈地出着后墙上的板报。16岁的李宇娟多才多艺，综合能力很强，她出的板报也十分活泼。
这天，班里女生王卓拿着一本笑话大全调皮地说：“班长，快看快看，这里的东西编上几个如何?”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从这本书中选出了一则笑话，很快以“笑话一则”为题写在了板报上：偏僻的一所小学里，校长要听一个年轻老师的地理课。年轻老师就从遥远的城里借来了一个地球仪，可学生们从没见过。上课了，校长坐到了同学们的后面。老师就用启发式的方法讲课了：“同学们，今天我们教室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大家不认识地球仪，可知道校长在后面，就一起说：“校长!”老师见同学们说错了，又继续引导说：“校长是个东西吗?”大家又异口同声地说：“校长不是东西!”
第二天，这则笑话被一位任课老师发现，便报告给了学校的陈校长。校长急匆匆找来了李宇娟的班主任黄老师：“看你的学生干的好事!你把班级管成什么样了!”于是，黄老师立即严肃调查此事。李宇娟当即表态，这是从一本书上摘抄的笑话。黄老师气愤地说：“你这个班长，给我惹了大祸了，校长批评我，不少老师也取笑我……”
当天，黄老师召开班会。“这是一起影响极坏的影射校长的不良事件……鉴于问题的严重性，经研究，决定撤销李宇娟的班长职务，并向老师和学校分别写出检讨。”李宇娟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从小到大，聪明伶俐的她从来一帆风顺，陡然因“影射校长”而被撤职处分，她一时怎能接受得了啊!
第二天上午，学校教导主任将李宇娟找到了办公室，批评她说：“你把这样一个如此低级的笑话写在班里的板报上，是什么用心?对这件事，我仔细了解过。就在上个月，陈校长曾在大会点过你班的名，说你班一天的卫生情况不好。你是不是对此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就以板报的形式发泄对校长的不满?”李宇娟眼泪夺眶而出，千万委屈都汇集在了泪水之中。她说：“校长对哪个班都批评过，我怎么能这样‘怀恨在心’呢?我只是很平常地写上了一个笑话，绝对没想影射校长啊!”主任说：“不管怎样，这件事情严重地损坏了校长的形象，也损坏了我们学校在社会中的形象。限你在三天内给校长写出深刻检讨!”
李宇娟万万没有想到，本来一件很小的事情竟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心中无限委屈的她立即找到班主任说：“黄老师，我知道自己在板报上写上这个笑话不恰当，但我绝不是射影校长!如果把这事拉纲上线地去认识，我会拒绝写这个检讨!”黄老师说：“现在校里校外都在风传你这个板报的事情。这事不处理好，以后的学生乱了套!你必须写出检讨!”
两天后，李宇娟仍然坚持不做检讨。这天下午，她被找到了陈校长办公室。校长说：“李宇娟，我做了20多年的校长，遇到你这样的学生还是第一次呢。不论是谁对我有什么想法，只要当面说出来，我都欢迎。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在背后含沙射影……”
李宇娟说：“校长，我没有影射您啊……”可校长却打断了她的话说：“我知道你的态度很强硬，但是你也要知道，没有规矩怎成方圆?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你的检讨不写，那好，你就不要再来学校上课了!”走出校长室，李宇娟大脑再次出现空白。一时间，楼房、马路、树木……在她的意识中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样，她走着走着，在校园外的一座小桥上掉进了人工河，在水中一边扑腾，一边惊恐地大叫……
这时，一群刚刚放学的学生经过这里，他们立即将她从河里救了起来，并通过她的同学把她送到了家里。而此时她的父母发现，往日活泼的女儿此刻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神情恍惚，诚惶诚恐，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们立即将她送往温州市一家大医院。经查，女儿患的是“精神障碍”。医生说：“注意休养，随时监护，患者有可能出现神经官能症或精神病，以及自杀……”
家长与学校的矛盾步步升级，可怜的孩子病情一再加剧
李宇娟的父亲李红强是温州鹿城童装市场的一位生意人，母亲则是一家汽配公司的会计师。十几年来，他们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从小时候起，他们早早就让女儿学起了钢琴、舞蹈、绘画和表演。由于女儿很聪明，精力又很充沛，使得她的成绩和各方面的表现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势头。父母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板报事件”，竟使美丽的女儿成了一个精神恍惚、甚至连话都说不出的废人。
半个月过去了，李宇娟的病情没有半点好转。每天，她总在一种烦躁和恐惧中度过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关键的问题是，她一直无法用语言与家人交流。医生说：“这个孩子是受到压力和惊吓后造成了精神性的失语，如果病情好转了，还是有可能恢复的。但什么时候能恢复，那就很难说了。”
而更可怕的是，一天晚上，李宇娟悄悄从邻床病友的床前柜上偷来了成瓶的安眠药，很快就大把大把往嘴里塞。这时多亏陪伴在一旁打盹的母亲及时发现，抢过了这用来自杀的药物……
面对着女儿的这种现状，李红强和妻子找到了学校。他们怒气冲冲地对校长说：“我的女儿本来是好好的，却让你们给害成了这样!你们还我的好女儿!不然我就和你拼命……”陈校长不甘示弱地说：“她在学校里做了错误的事情，不论是老师还是校长，都有责任有义务进行批评和教育。至于她精神上有了疾病，那是在校外自己掉到水里而形成的，与学校没有关系!”
可是，李红强和妻子仍反复找到学校讨要说法。“我女儿可能这一辈子都毁了，你们要负责，先负责我女儿住院的所有费用!”可校方不同意。
一时间，看到女儿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甚至有了自杀的倾向，李红强和妻子日夜急在心里，一种无名的怒火不断在心中燃烧。2006年4月，几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夫妻两个轮番来学校吵闹，搞得校长根本无法正常上班……但是激烈的态度并没有使问题得到解决。
5月7日，当李红强再次来学校吵闹的时候，陈校长报警找来了警察，将其驱逐。同时被警告，如果再来学校袭扰，将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拘留……至此，李宇娟的父母已是苦不堪言!他们开始找有关部门上访。但是，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2006年5月12日，他们找到了律师张立戈，表示要将此事诉诸法律。张律师说：“这样的事情，应该通过法律渠道解决，因为孩子所受到的伤害太深了。当然，法律问题的关键证据是，女儿精神疾病与学校领导批评之间要有因果关系。这个关系需要医院出据一个证明，或者医疗鉴定机构在鉴定后出具这个因果关系的证明，这样诉讼才能成功……”
5月17日，李宇娟的父母找到了当地精神鉴定委员会，并提出了精神病鉴定及精神病与学校行为因果的鉴定申请。那里的同志在看完病历后说：“现在你女儿的疾病处于不稳定的阶段，如果有一天医院将她确定为精神病后，我们再进行调查和鉴定。现在的情况应该全力救治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李宇娟的父母把她带到了杭州一家大医院治疗。半个多月后仍不见好转。6月8日，焦急的一家人又将她转到了上海一家大医院。同样使用的是镇定治疗的手段。自从离开温州家乡后，李宇娟的精神压力更大，病情更严重了。她精神越来越颓丧，越来越神经质，成天难以睡觉，刚一入睡就做起了噩梦……痛不欲生的她两次要跳楼自杀，结果搞得父母分分秒秒都不敢离开女儿半步……
李宇娟的不幸遭遇成了亲友们关注的热点，大家不停地在为她寻找新的治疗方案。温州市明日星艺术学校的女教师张冰瑶，是李宇娟小学时期的舞蹈老师。看到自己学生的目前境遇，这位老师十分焦急。她通过各种办法寻找治疗精神疾病的著名医院……6月中旬，张冰瑶老师在网上查询到了曾解决国内众多疑难精神病的浙江心理健康协会理事、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心理科医生戴王磊的网站，并就李宇娟的医学个案向戴医生进行详尽的咨询。戴医生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女孩的情况很危险。一般来说，这种病人的预后是很差的，稍有不慎就会走向生命的终结。我认为：这个女孩所呈现的失语及精神病的特征很可能是心理性的，很有可能通过特别的治疗方法，使她慢慢恢复身心健康水平。”
不论“仇怨”救女儿：“情景还原”让美少女重返课堂
经过戴医生再三研究，他向张冰瑶老师表示：外国有一种心理治疗的理论叫“情景还原”，即将造成病人疾病形成的情节还原，让其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是在一种常态中的过程，这样病人就会打开心结，慢慢恢复正常。尽管这种方法国内的成功实践还尚未有报道，但他认为这种理论很适合这个女孩……
6月21日，张冰瑶老师与在上海治疗的李宇娟父母取得了联系。他们正为女儿的病治疗无效而发愁，听到戴王磊医生的意见后，当即决定回到温州一试。
两天后，李宇娟回到温州，当即来到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戴王磊的诊室。戴医生对李红强夫妇说：“‘情景还原’是一种尝试，这种治疗方法应该最适合李宇娟。李宇娟当初因为‘板报事件’，受到校长和老师的误解和批评，才精神失常，意外失语。其实，孩子并没有错，她感到万分委屈，心中一直有一个打不开的结在死死纠缠、压迫她。要治好李宇娟，关键就是需要校长和老师的配合，要还原‘板报事件’的真实内情，让他们向李宇娟认错，使得她的委屈消解，心结打开，她才会慢慢恢复正常……”这个想法在李红强夫妇看来简直是太天真了。因为几个月以来，他们与校方的矛盾在逐步升级，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在这种情况下，让校长向孩子道歉，那可能吗?此时，戴医生认真地说：“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圈子。要想救这个孩子，我认为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否则，你们的女儿也许就有不堪回首的后果……”见医生如此恳切，李家夫妻只好无奈地点头了。
6月22日，戴医生找到了陈校长。校长一听就火了：“学校没有错，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戴医生说：“陈校长，我认为事情到今天，谁对谁错都没关系了，最重要的是救下这个孩子，否则她这一辈子可能毁了。”校长说：“上周，李家委托的律师已经到法院将我们学校起诉了，我现在给她认错，不是给他们一个有力的证据吗?!”可戴医生继续做校长的工作。面对医生的执著，校长最后说：“我可以配合你的治疗，但家长必须撤诉，不再为此做任何纠缠!”
第二天，戴医生找到了李红强夫妇，确认李家已经将学校起诉到了法院，索赔30多万元。他对李家夫妇说：“现在要救你们的女儿，只有放弃法律追究，退让一步，这样争取校方的配合。”听医生主张他们撤诉，他们根本不答应。
戴医生动情地说：“作为家长，你们想通过孩子的病症向学校讨要公道;作为学校，则想通过对这个孩子的强硬态度杀一儆百，维护学校和领导的尊严。那么，不管你们哪一方赢了，受害的是谁呢?都是你们的孩子啊!”他进一步说，“事情闹得越大，孩子的心理负担就越重，她的病症就会恶化。孩子因此救不过来，她会毁掉一辈子啊!你们坚持讨公道，也许能够得到一定的经济补偿，但是女儿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将是终身遗憾，得不偿失啊。而一旦撤诉，吃点小亏，赚回的可能是孩子一辈子的幸福啊!”在这种情况下，李家夫妻终于答应听从医生的安排：放弃起诉，全力拯救女儿!
7月2日，李家委托律师正式撤诉。经过戴医生的周旋，当天晚上，校长、老师与家长、医生坐在了一起，在酒桌上握手言和了……7月3日早上8点多，陈校长、黄老师一起拿着新鲜水果来到了李家，面带笑容地送给了李宇娟。“宇娟，你是个好孩子，老师和同学们都盼着你回班级去呢!”前段时间，陈校长、黄老师等人在李宇娟的脑海中和睡梦里一直是凶神恶煞般的可怕样子，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此时此刻，他们的这种友好态度让李宇娟感到万分诧异……陈校长接着恳切地说：“板报的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我们太认真了。我对你的批评是不对的……你高兴一点，学校欢迎你!”黄老师则说：“板报的事儿其实是个小事，老师批评得太过了。你再回到班里吧，你继续当你的好班长，同学们都很想你啊……我今天是特地来给你道歉的!”一时间，两行泪水顿时流在李宇娟的美丽脸颊……这天，父母明显地感到：女儿快活多了。虽然她还说不出话来，只是啊啊地叫着，但他们已经感到女儿很兴奋，她的心灵也豁然开朗。第二天中午，按照戴医生的安排，陈校长和黄老师又将她及其父母请到了学校的教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校长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难为情，按照板报上原来“笑话一则”的位置，认真地写上了当初的“校长不是东西”的笑话……顿时，李宇娟一下子笑出了声音来!
这是久违的少女的笑声啊!她心中的块垒也开始慢慢消融了……大家都激动起来。之后，李宇娟的表情露出了喜悦的轻松。几天后，戴医生和助手开始教她唱歌。刚开始，她只能啊啊地喊叫，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李宇娟终于全部恢复了语言能力，神智也基本恢复正常。
8月16日，多次来看望李宇娟的校长和老师对她说：“下学期开学后，你就回到原来的班级吧。”
戴王磊医生说：“李宇娟的医疗个案给我们的思索很多。以前精神疾病的治疗都是医生与患者之间的事情，而此案却是学校、家长、医生、病人四方面立体的治疗。关键不是病人和医生，而在于第三者的家长和校方，只有放弃起诉，两方面握手言和，治疗才能成功。”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除了戴王磊医生和张冰瑶，其他人名为化名)
知音下半月2006年第29期——知音在线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