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鸽”肆虐珠海 市民受伤危急 救护车接力救援强台风中上演“生死时速”
□本报记者 蔚宁
生死之间，有时候就是两秒钟的距离。
这是一个强台风中的救援故事，灾难过后慢慢才浮现出来……
8月23日上午10时50分，台风“天鸽”肆虐，28岁的漂亮女子小黄和家人在两个巨浪袭来的间隙中夺门而出，向海岸的高处狂奔，2秒之后，惊天巨浪拍在他们身后……
在撤离时，小黄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左脚大拇指被割至见骨也浑然不知，到了安全地才发现，左脚大拇指神经、血管已经被割断，血汨汨地流淌，怎么也不能止住。
必须在6小时内接上，否则小黄将永远失去左脚大拇指！与此同时，58岁的保安何叔也要去同一家医院接续血管神经，他的手腕几乎被玻璃割断。
为救他们，救护车曾强行闯入台风之中，却在深水中死火。
此时，珠海正遭受半个世纪以来的最强台风，货车掀翻、大树倾倒、窗户坠落、铁皮飞舞、道路成河……坐在不能动弹的救护车中，对小黄来说，时间仿佛已经停止。
一
小黄和丈夫小吴住在唐家湾镇银坑旧村。虽然那一线都沿海，但银坑是陆地伸入海中的一角，形成一个小小的海湾。小黄的住处就在海湾里最靠近海的地方。
8月23日，虽然早上6时30分台风预警就被提升到最高级别的红色。7时左右，市三防办又发出停工、停业、停市、停课的通知，除抢险人员和民生保障人员外，其他人员切勿随意外出，但对于在珠海生活了8年，并习惯了台风总是与珠海擦肩而过的情形，小黄一家显得异常从容。本来小吴想让全家吃点早饭，再带着弟媳和她两个月大的宝宝再走，再说，看窗外，也不像有大的危险，等风力和海浪加大时再走也不迟。
但他们不知道，“天鸽”在奔向陆地的最后一天中突然发威，从时速每小时不足20公里变成每小时25公里，甚至多次超过每小时30公里，风力从9级猛增至14级。
10时左右，正要吃饭，小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发现海水瞬间贴近了楼房，巨浪在狂风呼啸中一个接一个扑打在石梯上，又反卷回去。
没有出路了！
全家顿时惊慌失措。小吴尝试了一下。一出门，就被浪头打翻在地，爬起来，又被打翻，连摔了好几个跟头。回到屋里，妻子和弟媳都哭起来，叫他想办法。这个33岁、在湛江海边长大的年轻人此时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两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办。大人被浪打倒还有机会爬起来，孩子一旦脱手，肯定会被卷走。他冷静地盯着前赴后继扑来的浪，发现浪头有时候两米高，但有时候只有1米，浪与浪之间有几秒钟的间隙。如果下了楼梯、绕过侧墙，到楼房背后就安全了。有这几秒钟，可能来得及。
他足足观察和思考了半小时。然后，果断地一手挽着妻子，一手挽着抱着孩子的弟媳，站在门口，在他看准的那个涌浪间隙，冲下楼梯，刚转过侧墙拐角，身后的巨浪已经盖了下来……
银坑旧村整个已经被水淹了，小吴的车也泡在水里。他们赶忙去了朋友家，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说，朋友就惊叫起来：一地的血，是小黄脚上流出来的。这一路，小黄竟然没感觉到痛。
小吴一开始想用纸巾包住伤口，没用。后来又用厚厚的布，血依然往外涌。再用一个塑料袋套住脚，血很快就积了半袋。
打120、110，都说现在没法来。小黄脸色惨白，小吴在慌乱之中想起很多人用烟丝止血，立刻将自己的烟盒打开，拆出整整一包烟的烟丝敷在伤口上，再裹上布，还是不行。
待风雨稍小，小吴不顾一切地启动了自己的车辆，将小黄送到了中大五院急诊科。
二
此时已是13时左右，中大五院急诊科里满是外伤患者。为小黄处理伤口的医生责怪小吴用烟丝去止血，加重了伤口的污染。清创完毕，医生确查小黄大脚趾的血管、神经、肌腱均被割断，但在当时的中大五院已经停水停电，无法为其接神经，需要转院到仁和骨伤医院。
时间很急，距离小黄受伤已经3个多小时，虽然说6小时内接上就可以，但手术前还需要一系列的准备，而且，麻醉生效也要花时间。
急诊科医生段卫平虽然明知此时不宜出车转运，但实在不能再等了。而且，何叔受伤时间更长，已经在医院滞留了2个小时，需要一并送去。
14时左右，载着小黄和何叔的救护车试图强行通过华子石积水路段。但不管司机怎么小心翼翼，在华子石公交站附近，车还是趴窝了。四周都是水，车像一条船一样停在水中。
小吴听见司机和医生都在打电话求援。但其它救护车的底盘都跟这个车一样高，过不了这么深的水。交警也说现在没办法。
小吴努力安慰妻子，实际上却心急如焚。坐在他们对面的何叔是个保安，是早上10时左右受伤的，当时小区保安亭被狂风吹倒，正在里面值班的他和保安亭一同倒下，右手手腕和手背都被玻璃割伤至骨头。一开始狂出血，一个半小时后救护车到来时，血不流了，“血都流尽了”。此时，距他受伤已经4小时，如果赶不及手术，以后右手的功能可能就废了。
三
坐在水中的救护车里，几个人都感到无助。
15时刚过，当小吴看见一辆自己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大的救护车在旁边停下来，仿佛看见了救星，欣喜若狂地叫起来：“这下好了，这个车肯定能过！”
驾车者是珠海新康杰特种车辆有限公司的销售部高级经理吴伟，他驾驶的车辆为一台大型越野涉水医疗车，可以涉水1.2米，光轮胎就有半人高。
吴伟把车后门靠近救护车侧门，噗通一下就跳进水里，水没到他大腿以上。救护车司机也跳下来，商量怎么把车上的伤者转移到大车上，因为不能让患者沾到一点污水。两车之间有一个车门的距离，可以用脊柱担架做跳板，但两边不一样高。于是，两个司机将担架一头搭在大车后门，一头用肩膀扛着，让他们走过去，同时，向上伸手去扶上面的人。看着司机太吃力，而且上面走的人也颤颤巍巍，段卫平脱掉白大褂，也跳入水中帮忙。
虽然只有几步之遥，换车还是花了足足20分钟。
吴伟一路都挑别的车不敢走的路，避开堵车，遇水涉水，遇倒伏的树木直接碾压过去，用最快的速度，直奔拱北仁和骨伤医院。
原来，当天12时，公司接到珠海120急救指挥中心的电话，派出了3台涉水越野救护车，总经理袁越也是驾驶员之一。新康杰是中国救护车生产行业最具知名度的企业，北京奥运会保障用的82辆救护车就是他们提供的。
四
从华子石到仁和骨伤医院，平时15分钟就够了，但这次吴伟花了45分钟。
仁和骨伤医院骨二科医生周宝林检查之后，先为更危急的何叔做手术。当时仁和骨伤医院也停水停电，他们是打着手电完成的手术。周医生说，幸好送来还算及时，手术成功，何叔的手神经功能也应该可以慢慢恢复。
在骨二科病房，左脚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小黄已恢复了活泼可爱的样子。同病房的一个患者家属说，他们刚进来那天，小黄第一句话就是“捡了一条命”，伤成这样，还开心得很。
吴伟在送完小黄返回时，又用自己威风凛凛的大车将还趴在水里的救护车拖回中大五院。然后，他就一直守在急诊科，直到19时30分，台风已完全过去。
吴伟只是新康杰公司应急救援志愿小分队的一员，目前他们有11个人，他们全部接受过120的培训，有初级救护证，有的甚至有中级救护证。十多年中，每年遇到台风，他们都会为珠海120备勤，只是从来没有被真正动用过。市120急救指挥中心主任沈奇荣感叹说，这种企业，太令人尊敬了。
“天鸽”之后第四天，台风“帕卡”来袭，新康杰公司又一次备勤，又一次在台风过后默默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