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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闵行救助站里的那些“过客”:哭笑悲喜 冷暖人生

    时间:2018-01-17 15:23:43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鲁哲

    原标题:闵行救助站里的那些“过客”:哭笑悲喜 冷暖人生

    有人赌气离家出走,最后在救助站与家人团聚,抱头痛哭;无名氏不知道自己是谁,挺着大肚皮进了救助站,工作人员陪她产检,给她坐月子。近日记者走进闵行区救助站,听工作人员讲――救助站里的冷暖人生。

    “天冷,你睡在这里太冷了,跟我去救助站吧。”在上海被寒意重重包裹的这些天里,这句话可能是闵行区救助站的褚德华和他的同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近日,记者来到闵行救助站,听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聊聊他们和“工作对象”的故事。

    图片说明:工作人员正在帮助流浪乞讨人员。闵行救助站供图

    桥洞下面是他们的家

    褚德华的任务是巡查救助,“每天在外面跑,大冷天大热天尤其跑得勤。” 褚德华干救助这一行已经14年了,有着丰富的经验。“出去巡查不是盲目的。我们知道哪里是流浪、乞讨人员集聚的地方。”他告诉记者,桥洞下面、立交桥下面,地铁站外面流浪乞讨人员最多。“他们一般选择交通方便、附近人口比较多的城乡接合部。不会住到很偏僻的地方,交通不方便,又没有什么人,讨不到钱。”他随口举了个例子,在中春路莘浜路立交桥下就住了20来个乞讨人员。淀浦河桥下也有人住。露宿的也不全是乞讨的,也有打零工的。他们舍不得借房子,就在桥洞下面搭个窝。

    大冷天穿条短裤

    图片说明:工作人员在夜间开展救助。闵行救助站供图

    现在救助的原则是“自愿救助”,如果救助对象不肯进救助站,是不能强迫他进站的。但褚德华说,有时还真不得不“强制救助”。1月8日上海发布寒潮和大风蓝色预警。9日郊区最低温达到-3至-2摄氏度,有冰冻。1月9日他们梅陇西路沪金高速路桥下面就发现了一个流浪汉。“发现时,那个人光着上身,下半身只穿条短裤,看到我们,操起一块砖头扔过来。我们躲过了砖头,看他样子精神不正常,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这么冷的天,他就穿条短裤,不冻死也要冻伤。不行,就是他不愿意接受救助,我们也要救他。我们马上联系110。一会儿警察来了。一看警察来了,他撒腿就跑,最终由公安强行送到闵行区精神卫生中心治疗。”

    最开心的是看到他们团聚

    救助站曾经来过一个老伯伯。这个老伯伯是在七宝老街发现的。老伯伯进站的时候,头发胡子指甲都老长老长,因为几个月没洗澡,头发都一缕一缕的了。身上衣服也是脏得不得了,都碎成一片一片了。工作人员让他洗澡,帮他理发刮胡子。换了干净衣服,又理了发刮了胡子,老伯伯还是蛮精神的一个人。工作人员问老伯伯家里情况。原来老伯伯是嘉定人,老伯伯赌博输了十几万,女儿女婿和他大吵了一通。老伯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到了七宝老街,身上钱花光了,他就讨饭。到这家店讨个馒头吃,到那家店讨个包子吃,晚上就睡在亭子里。离家出走的时候是热天,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老伯伯一直以为女儿女婿不要他了,坚决不回家。但天气越来越冷,熬不下去了,只好进了救助站。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和老伯伯女儿联系后,他女儿女婿马上冲过来了。“抱头痛哭啊。老伯伯以为女儿女婿不要他了。其实女儿女婿一直在找他,苦苦找了8个月。”褚德华说,最开心的是看到救助对象家人团圆。

    救助里还来过一个老人。是出门买菜的,兜里有钱,手上拎着菜,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们一个同事听出他口音是佘山那边的。和佘山那边联系,真有个老人买菜没回家的。老人出门买菜买了7天,从佘山走到了莘庄。手上的肉都臭了,脚上都是血泡。”救助站的工作人员送他回家,老人终于和家人团聚。

    图片说明:闵行救助站活动室。鲁哲 摄

    救助站里坐月子

    闵行区救助站曾经接收过一名女性智障人员。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田海平说,“好心人发现她睡在颛桥的一个自动柜员机的小亭子里,当时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女的说不清自己名字家在哪里,工作人员只好叫她无名氏。怎么办,闵行区卫生局、公安分局、民政局、颛桥镇政府坐下来开了个协调会。协调会做了分工,由区卫生局负责无名氏的日常生活照料,民政局配合做好产检陪护,行使临时监护人职能,个人信息由公安闵行分局负责协查。“接收她的时候,带她做了检查,发现已经怀孕8个月了,我们就陪着她建卡,陪着她产检。”田海平说,“结果有一天陪无名氏在医院产检的时候,她上厕所的那点时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吓坏了,赶紧找来医生。”无名氏生了个男孩。可是她不认这个孩子,不给孩子喂奶。考虑到她智障也没能力照顾孩子,只好让她住产科,孩子住儿科,给她请了护工。出院后,安排无名氏在福利院坐月子。“我们还帮孩子建了接种卡。接下来就是陪着她给孩子打预防针。”

    有一天,送无名氏到闵行区精神卫生中心看病。她好像突然清醒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说出自己是吉林人。和当地取得联系后,果然是那里人。但她家里人说自己年纪大了,没法来上海接她。“我们护送她回家的。走的时候送她奶粉尿布,孩子的接种卡带上,她自己的药品也给配好。”田海平说,离开上海的时候,孩子白白胖胖,无名氏走得开开心心。

    他家里人连他骨灰盒都不要

    心酸的事也不少。石磊(化名)就是一个例子。“他是自己走到我们救助站的,希望救助站帮助他返乡。来的时候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们看他脸色苍白,一直咳嗽,人消瘦,就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也说不清楚。”田海平说,看他实在是太虚弱了,碗都端不住,走路都不济。救助站就联系了医院,送他去看病。一查吓一跳,他得的是肺结核。第二天,救助站工作人员就陪护石磊去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住院治疗。“可他的病太重了,住院第三天就去世了。”石磊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载明是甘肃人。接到医院的死亡通知后,救助站接手联系家属,费老大劲搞到石磊大伯的电话。原来,石磊父亲去世了,母亲改嫁了。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和他大伯联系后,大伯愿意和他大叔来上海为他办理后事。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到火车站接他的大伯大叔,陪他们到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见死者最后一面。后来帮他们协调殡仪馆火化。火化后,还帮他们买了返程的车票,送他们到火车站。”

    田海平说,一个大男孩,相貌蛮清秀的,举止也蛮得体的,只有二十几岁,就没了。他的大伯大叔连骨灰盒都不愿带回去,说他家没人了。

    不进救助站的理由

    图片来源:闵行救助站供图

    救助站里有饭吃有衣穿有空调,还有热水洗澡,为什么有人宁可露宿也不愿意进救助站呢?记者了解到,救助对象住在救助站一般不能超过10天,另外还送返乡的火车票。返乡的火车票对于职业乞讨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褚德华说,职业乞讨人员就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不愿返乡。“他们有个顺口溜‘上海是天堂,马路是银行。两手空空来,要好回去盖洋房。’老家什么都没有。死在上海也不肯回去。”

    褚德华说,曾经碰到一伙乞讨者,他们原先是一个生产队的。大家结伴来上海乞讨。生产队长和他们一起来的。到了上海,生产队长每天给大家伙安排乞讨任务,“比如今天你们两个去徐家汇,他们三个去莘庄地铁站,明天再换地方。因为不同的点‘收入’是不同,生产队长要‘兼顾平衡’。如果有人不服‘管理’,就派他去‘市口’差的地方,以此惩罚他。”

    有的人当初为了孩子读书到上海捡垃圾、乞讨,现在孩子出道了,但还是在上海捡垃圾或者乞讨,救助站站长康海芳说,他们已经习惯上海的生活了,不肯回去了。褚德华说,也有人大冷天返乡的,送他们火车票走了,但开春又来了。

    图片来源:闵行救助站供图

    职业乞讨者不肯进站怎么办,“只能靠巡查。我们主动去找他们,不能让他们冻死、饿死、病死。” 褚德华说,天天到各个点去看一遍,都成老熟人了。巡查还真救过人呢。有一次在一个高架桥下发现一个流浪汉。他脚烂了,没法走路,边上也没人帮他。“我们问他需要不需要救助。他连忙说要。他已经四天四夜没吃东西了。脚坏了不能动,真是叫天天不应。我们用软担架把他抬回来的,脚烂了,臭得不行。我们送他去医院,给他饭吃。这个人要不是我们去救他,就完全有可能死在那里了。” 褚德华说,大冷天就怕他们突发疾病。

    如果对方不愿进站,就给他们送食品和棉被。今年刚入冬,闵行区就发放棉被46床、温暖礼包46只。此前,市民政局救济救灾处处长李志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送食品和棉被不是鼓励乞讨行为,而是实在是怕他们在这么冷的天里冻坏了。

    但是,有的人收下棉被舍不得用。康海芳说,头一天给他们送棉被去,第二天去看他们,棉被放起来了,身上盖的还是那床破破烂烂的被子。

    “有的乞讨老人吃的穿的都是捡来的,睡在桥洞下面,省下的钱给子女用。什么叫‘一分钱也舍不得花’,他们是真的一分钱也舍不得花。” 褚德华说。

    图片说明:闵行救助站的寝室,安装有空调,晚上会开启。鲁哲 摄

    好端端小伙子把乞讨当职业

    褚德华曾经碰到过一个年轻的乞丐。二十多岁,长得山青水落,衣着得体。每天早上从一家超市的寄包柜子拿出又破又脏的衣服换上,脸擦擦黑,找出藏在角落里的小滑轮车,趴在车上,一路乞讨。到晚上收工,再到寄包的柜子换回干净衣裳。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有次拦下他,发现他说一口本地话。再仔细问,是奉贤人。奉贤哪里?洪庙的。再问下去,居然救助站里有工作人员认识他拐了弯的亲戚,打电话让他家人接他回去。原来这个小伙子嫌做工太苦,不自由,就想出了乞讨这一招。褚德华说,小伙子收拾“家什”的时候,从寄包柜子里拿出沉甸甸的一袋子钢。

    还有一个在大商场门口拉二胡的盲人。每天由他老婆送到商场门口,晚上接走。这个盲人靠着乞讨,在奉贤买了房。褚德华说,他还炒股,收盘的时候,放下手中的二胡,听股票行情。有一阵还嚷嚷“套牢了套牢了”。 不过现在这个盲人的儿子读大学了,他已经洗手不干了。

    图片说明:闵行救助站阅览室。鲁哲 摄

    “我们碰到过得肺结核的,艾滋病的,吸毒的,有精神病的。送他们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是肺结核、艾滋病,但我们又不能穿防护服带大口罩,否则就显得隔阂了。再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什么病,我们只能自己注意点。” 田海华说,“他们是最底层的人了,帮助他们是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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