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剪辑拍摄:彭兆伟
央广网北京5月4日消息(记者王晶 石昊鑫 张之鹤)一面是说学逗唱的相声新秀,一面是研究微电子数年的理工博士,“85”后小伙张宇识一直游走在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界”的角色间。
“北大学霸”“最会讲段子的科学家”“全能型博士”......在这一系列辨识度极高的标签下,他于去年7月参加某卫视热播节目《相声有新人》后,便走红网络。他的表演总是将复杂难懂的科学知识用相声的形式逗乐观众。短短一年时间,上综艺节目、做科普演讲,圈粉无数。
而在这些场合,他也常用这样的贯口介绍自己:
“保送北大,本科双学位理学博士毕业,影视编剧,会三种西洋乐器,跆拳道,青年科学家...”随即还不忘调侃:“既是文理双全又是文武双全,就差儿女双全了!在座的有谁想给我生一双儿女,可以联系节目组……”
如今,登上讲台传道授业的他,也并未放弃舞台。“白天在学校教学,晚上花上五、六个小时写段子。”他说,也许我们生活在一个喧嚣的时代。但你能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保持本心,就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张宇识正在台上表演(摄 央广网记者石昊鑫)
下了讲台上舞台:除了笑 还可以留给观众更多
作为中国大陆最早的脱口秀俱乐部之一,北京脱口秀俱乐部4月初的这场开放麦演出格外热闹。在首位演员登台前,主持人打趣说“接下来出场的这个人,代表了北脱学历的下线。”在观众的好奇和期待中,一个长相憨萌的大男孩走上台来。
“这个说到朋友圈最典型的谣言,莫过于所谓食物相克。说什么维生素C会把海鲜里的五价砷还原成三价砷,而三价砷是砒霜的主要成分,所以会中毒,但你想中毒得一次吃掉150公斤海鲜才成,没毒死,先撑死了吧......”言毕,台下观众被逗地前仰后合。
“减肥了30年还没成功”,外表文质彬彬的张宇识天生自带一张理工“萌”的脸,这与他在台上讲的逻辑性强、笑点密集的段子形成很大反差。他从小长在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哈理工教授,自己也是典型意义上的学霸,“小时候我常吐槽我爸,咱家没人脉、没金钱,啥也没有,就剩知识了。”
但没想到长大后,自己却也成了他。
可与父亲这一代科研工作者不同,张宇识另辟蹊径,也同时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就在他上台表演前的4小时,他还穿着板正的白衬衫,照例在中央民族大学理工楼的一间教室内,慢条斯理地给大一新生上电路分析课。但只要上了台,话匣子一打开,讲起科普段子滔滔不绝,还会(故意)带上些学霸的自负气儿和夸张劲儿。
在中央民族大学理工楼,张宇识正在给大一新生上电路分析课。(摄 央广网记者石昊鑫)
相比满是数据的严肃结论和复杂公式,这种哈哈一笑的科普,显然更容易让观众接受。
“说教式答疑早已过时,现在大家压力这么大,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出口。”而快节奏生活下的普通大众所需的,正是张宇识这样的知识传播者,你只需要直接告诉我指导生活的结论就好,但如果在开心之余还能学到些什么,算是额外收获......这些都与张宇识一直秉持的科学传播理念不谋而合。而他的专业身份,也让自创的科普相声与观众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类比蛋糕的体量“打脸”广告里夸大宣传的纳米新特性、吐槽老爸头孢就酒的“恶习”......他过滤掉复杂的推导过程,将科学难题掰开揉碎编成段子、抖成包袱......“让大家在欢乐中享受科学趣味。”
张宇识从小就爱听评书,这也为他讲解风格的养成打下了基础。他对电台评书联播的时段了如指掌,甚至怕错过单田芳的评书,常常上课藏着个收音机偷听。而在中小学时,课堂上他经常“接话”。因为课程内容他早提前多年学会了,所以“上课最大的乐趣就是接话了”,老师在上面逗哏,他在下面捧哏。
也正因为这样“任性”的心态,让张宇识在喜剧的道路上有了更多的发展。
而在眼下这个被称为脱口秀蓝海时代的档口,张宇识也同样站在了风口上,参加卫视节目、演讲邀约不断。在《趣说“北斗”》演讲中,他通过将北斗系统具有短报文发送功能,类比于台下观众手机短信的使用,以此解释新发布的北斗三代进步,显得趣味盎然。他站着讲,人多时台下观众就站着听,站着乐。
“除了笑,我还能留给观众更多。”眼下,很多家长粉丝求教于他如何做好孩子的科普教育,也有迷茫的中学生对他趣解的微纳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相信,科学不是严肃且遥不可及的,再深奥的知识都能藏在包袱里清晰地表达出来。
在科研和喜剧之间“走来走去”
一脚踏入相声界,与他大学时编演相声小品的经历不无关联。
在北大求学的那些年,短视频逐渐风靡大街小巷,就连他身边的朋友每天都刷到“根本停不下来”,可他自创的“理工哏”相声的走红,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2007年,彼时19岁的张宇识被保送到北大后一路狂奔,做科研9年后拿到微电子理学博士学位,随后便玩起了“跨界”。他注册个人微信公众号――玩笑实验室,剧本OK,在一个没有观众的教室里,两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相声演员”,站在一块写满理工科符号的白板前一本正经地说着“食物相克”段子,怎么看都有些滑稽,“榴莲和芥末不能一起吃,因为我亲测过,榴莲蘸芥末,吃了会恶心”;“韭菜和大蒜不能一起吃,口气不好,妹子就不会和你亲热,容易导致不孕不育”;“同时服用头孢和酒精会产生双硫仑样反应很危险,说走就走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发的《食物相克》,因吐槽很多朋友圈里的“伪科学”而又科普了知识。当天,单部作品最高点击量达400余万次,加之“北大学霸”光环,表演者张宇识一时间成了众多媒体关注报道的“宠儿”,“比春晚好很多倍”“北大圈内第一段子手”等好评纷至沓来。
但他很清醒,也只是将其当做一段“插曲”,“运气好而已吧”,此后依然坚持埋头写剧本,为了琢磨《我爱我家》里面的高级幽默,120集的情景喜剧他前前后后就看了不下20遍,这也引发他的思考,简单的段子撑起的都是轻量化的表达,要想留下些什么,就要长期规划。
没多久,他咂摸出一个想法并立即行动起来:将科普知识编成网络剧拍摄《玩笑实验室》。
“拍摄的五个作品,最长写了两天,最短只写了两小时。”别的相声作品重点在于让人捧腹,而他的作品重点在于让人入脑。“往往早起拍到下午,甚至连早饭和午饭都顾不上吃”;随后他还发现,幽默也能和正能量结合,担任所在部门党支部书记的他,用“党课脱口秀”来讲解十九大报告,得到中科院高度评价;除了编相声外,他还创作了三部科幻电影剧本,全部入选国家广电总局大奖,名额只有90个,科班出身尚且困难,作为一个理科生就入选了三次......
而这些,也并未满足他的“任性”。
张宇识在超净工作室里工作。(本人供图)
虽说一直在“不务正业”,但用在科研的精力丝毫没有减少。
制作眼部微纳米器件、研究纳米探针、接触氢氟酸等危险试剂......一头扎进实验室,和写段子一样,搞起实验来,一熬就是几天几夜。相较于台上的“话痨”,实验室里的他就是个典型的科研男,做微纳米尺度下的器件,除了不能让灰尘污染以外,其他污染也绝对不能有,有时看似简单的实验过程就要重复成百上千遍,且每一步操作他都会非常小心。这种钻研和执着劲儿,他也同样用在舞台上。即便在参加节目期间,他也会在化妆间隙拿出电脑写论文,或写项目申请书,样样不落,读博期间曾获国外期刊最佳论文提名。而在刚入学时,恰逢学院“增负”,没有通宵教室,张宇识每天晚上就跑到学校对面的快餐店写作业,他也是整个课题组里第一个在A类国际会议上发表第一作者文章的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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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这些,使得张宇识的科普相声有着独特的可信度。而在闲暇时,他也总爱尝试新的东西,培养不少技能。他觉得,脱口秀不是看一个人讲有趣的段子,而是看一个有趣的人讲段子。
在接受参加节目录制期间,他常跑出去找琴房练钢琴,还将微纳米写进歌词......“如果不是保送了北大,我就去考中央音乐学院了”。
而如今,却没想到成了另一种文艺青年“段子手”。
在去年脱口秀节目迎来井喷式增长的档口,因在北大圈颇有名气,他被推荐参加全新相声竞演综艺节目《相声有新人》。一上台,便背起自编的另类元素周期表贯口,就连评委张国立也目瞪口呆,“你应该好好研究科学,到《相声有新人》抢我们牌子干嘛”,张宇识答“想扩大相声与科学的魅力”,但最终还是遗憾未能晋级。
可评委给出的理由是:“我觉得通过你,中国少一个科学家。”
“努力是自发过程 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
很多相声演员评价说,写出他这样的段子需要天赋思维,“太聪明,没办法”,但这说法似乎并不“客观”。
作为一个去年刚过而立之年的理学博士,张宇识却也和很多网瘾青年一样,经常一天发数条朋友圈“吐槽”生活,“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15节实验课,晚上还有两场脱口秀,准备去运动会上备课了......”但即便如此,一直以来,他几乎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并乐此不疲。“表演也是一种解压方式嘛。”
虽毕业已久,但他仍选择住在母校北大附近。如果没有赶上节目录制,固定每天早上练贯口,再去学校教课,“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他从不跟人合住,给出的理由却也是个段子:“早上把人都饿醒了很不好。”采访过程中,他也不太愿意把一些成绩归结为个人努力,“努力是自发过程,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和他同处一个办公室的邢冰冰老师对他的评价则似乎更为准确:一个目标感和行动力极强的人。
而这两点,或许正是当下年轻人身上所欠缺的。
记者和张宇识的约访地点选在民大理工楼办公室内,却在楼外偶遇了他。“段子如果太多,学生记不住知识点啊。”作为“新手”,他正在请教前辈讲好电路分析课的经验。再次跨界做起大学老师,他同样希望自己的理工课不仅有学分,“有趣又有料,吸引更多文科生来蹭课。”
而同事口中的目标感和行动力,也在他的诸多经历中有迹可循。
就像当初选择在北大读直博而不出国读博士一样。张宇识去美国做了两个月科研,“觉得国外适合专心科研,但多方面探索的机会不多......”而告别中科院每日坐班打卡的清闲日子,选择做一名大学教师,也和他一直坚持做科学传播的理想不谋而合。
“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自己的道路选择,跟风才是走向平庸的开始。”这也与他母校北大倡导的“精神自由,兼容并包”理念十分相近。
但同时他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生活中“小确丧”时不时燃起,“是不是觉得搞科研穷,所以说脱口秀?”自己不断蜕变,但诸如此类的争议仍摆脱不掉,他常感觉离成功太远,可却又享受这个过程,“一般要1万,给500也干”,这虽是个玩笑,但他觉得这就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事儿。于他而言,这反倒像是一场交易,台下观众获得的是欢乐与知识,而他揽入囊中的是自己执念的“精神财富”,且丝毫不逊色于他在国外顶级期刊发表论文时的那种成就感。
这也被他视作前进的动力。“如果能够让更多人看到科学有趣的地方,即使被骂也值得。”
如今的张宇识逐渐成了各大卫视追捧的相声新秀,除了日常授课,每天便是飞来飞去跑通告,他坦言绝不会在响彻全场的欢呼声中迷失自己,因为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传统相声讲老先生留下来的段子很多遍大家也很爱听,而脱口秀不能讲别人的段子,更多要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抱持这样的态度,并言及很多科研成果让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像爱迪生的灯泡、诺贝尔的炸药、屠呦呦的青蒿、袁隆平的水稻、法拉第的电流.....
最后,他憨憨一笑,又不忘讲起段子,未来可能还有张宇识的科普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