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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时间:2017-08-19 17:33:19  来源:大河网-大河报  作者:祝萍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丁奇高、郑在欢、智啊威、尚攀(从左至右)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郑在欢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尚攀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智啊威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王苏辛

    策划文体新闻部执行记者张丛博

    郑在欢:

    我写的是时间与记忆的关系,是观察与思考的关系。

    王苏辛:

    知道一个人的情感来源之后才能书写。

    智啊威:

    90后虽然以群体的面貌出现,但终将以个体的姿态存活。

    核心提示丨16岁辍学离家的郑在欢,写作之路伴随他从工厂走向北京CBD;受记者、作家双重身份的父亲影响,尚攀学了新闻却在毕业后进入文坛;从小学画的王苏辛最初梦想是画家,无意间通过书写修复离家求学遇到的困扰,阴差阳错成了作家;智啊威的人文学院学历算是科班出身,但真正引他进入文学殿堂的是那条老家村口的小河……

    这就是90后作家,他们没有共享一个通往文学道路的必经岔口,但都发现了通往心灵深处的神秘文学小径。写作的动因是为了自己,但文学的意义又在于启示人类。90后成长背景的个性化,必将产生不同的人性思考和世界认知,这对繁荣文学来说是希望。

    其实,朝气的90后作家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希望。

    1

    殊途同归的写作路

    作家是对生活富有洞察力的群体,记者的一些问题就常会被这些90后作家“识破”。比如问到“你是怎样走上写作道路的”。对方会说:“猜到你会问这个,你们记者喜欢找到确定性的轨迹。”当然,他们还是会认真地回答记者的问题。

    出生于1990年的郑在欢,16岁时辍学,现在则在北京CBD一家影视公司做策划。他说:“命运的曲线不是一步步有迹可循的,而是常有非常偶然的因素,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那就是‘一个人喜欢什么,就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郑在欢最早关于文学的记忆,是爷爷在灶前讲的故事。“那些似是而非的鬼故事,放学路上的鬼火,祖爷爷夜归时芦苇丛中窸窣的鬼魅,好像我也经历过一样,历历在目。这样的故事不是小说,是用生命活出来的。”

    郑在欢从认字开始,什么书都看,谁写的不重要,好不好看才重要。直到读到了海明威的作品后,推崇其“冰山原则”,写作简洁、直接,留给读者空间去想象。辍学之初到沿海打工,郑在欢把劳累困倦之余的小憩给了写作和阅读。他是书摊的常客,在算术本上写下了第一部10万字的自传体小说,还有一部深受工友喜欢的武侠小说。

    彼时,郑在欢的驻马店老乡王苏辛正在郑州一所艺术高中里“挣扎”。

    1991年出生的王苏辛从小学画画,最初的志向是成为画家。或许是因为名字里用了豪放派词人苏轼和辛弃疾的合称“苏辛”,她最终还是回归了文学。

    读高中时王苏辛被送到郑州,第一次离家住校,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新的人际关系,生活中的烦心事需要一个疏导途径。与此同时,为了应付艺考,学校里频繁的美术考试让苏辛觉得紧张、局促,消磨着绘画原本的乐趣。

    “那段时日,写作给了我一个通道,我通过书写,得以‘修复’自己,从躲避的世界折回现实世界。那些生活中不能解决的问题,必然会在写作中体现。”2006年,听到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王苏辛买来其作品阅读,这让她对文学大门里的奇异风景憧憬不已。

    数年之后,郑在欢在北京认识了王苏辛,两段迥异的成长路,并不妨碍他们双双进入各类90后作家榜单,并且排名靠前。

    智啊威动笔写作的初衷,与王苏辛很相似。他出生在周口市商水县农村,父母是普通农民,但只要是读书的事情都会支持。啊威最初叫“阿威”,母亲想让他多说话,特意在前边加个口字,智啊威果然从小开朗健谈,尤其喜欢自黑搞怪。

    初中时,被送到了离家较远的学校,没了熟悉的小伙伴,智啊威变得内向、自卑,老师的严厉更让他感到压抑。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书里。每到周末,他会到校门口的地摊买两元一本的旧书,陆续读了冰心、茅盾、莫言等名家的作品,并信笔将小情绪写进小说。在一堂作文课上,他的文章被作为优秀作品在课堂上念,结果有同学起哄“他是抄的”,他注意到老师的眼神开始变化,盯着他说了句:“以后不要抄。”尽管有被冤枉的委屈,但智啊威还是有些得意,“反而让我更有自信了,说明我写的和书上相比不算差”。

    相比而言,尚攀的作家路水到渠成。父亲八月天有记者和作家双重身份,耳濡目染之下,他就读于中原工学院新闻专业,在学校时动笔写下了关于校园情愫的处女作《并肩而行》。后来,这对父子同时签约河南省文学院,又同时加入中国作协,成为佳话。

    2 故乡是解不开的结

    作为作家群体最年轻的生力军,90后的阅历并不算丰富,他们将最初的书写对象指向了熟悉的故乡。

    高中时的王苏辛,身处陌生的城市,反而让脑海里熟悉的故乡汝南有了另外一番模样,“刺激了自我意识的觉醒”。这和金宇澄写的《繁花》很像,早年农村“插队”经历,使其更能以旁观的角度观察上海。

    后来到了更远的成都读大学,到北京工作,故乡依然是解不开的结。王苏辛前些年的作品,比如《在多年以后的小镇上奔跑》,提取记忆的残片,将之幻化成一个县城的风霜往事,“魔幻现实主义的外衣下是对童年记忆的回望。虽然我已经离那里很远了,但我总觉得自己依然还在河南,还在豫南汝南县城关镇汝宁镇的土地上”。

    2017年年初,郑在欢以家乡之名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驻马店伤心故事集》是豆瓣上的热门书,评分一度高达9分。他在书的后记中说:“人逃不过环境的局限,却能活出千奇百怪的样子,这就是写作让我着迷的地方。我和这本书的关系,不是为哪个地方代言,我写的是时间与记忆的关系,是观察与思考的关系。”

    书中的内容,完成于2013年的春天和秋天。郑在欢庆幸当时写了出来,“现在的我,肯定不会那么勇敢那么赤裸裸无所禁忌地去写,更何况还是写自己的家人和亲邻。虽然基本是虚构,但是原型人物都能对号入座。这有时让我忧虑,怕回去挨揍”。

    智啊威擅长写乡土魔幻小说。他在《天涯》杂志发表过《一条困扰我一生的腿》,文中的“四爷”被鲶鱼吃掉了一条腿,还被啃掉了半张脸。这条两米长的鲶鱼,并不符合自然生长规律,却是智啊威最深刻的记忆。老家村庄北面有一条河,大人口中的那条大鲶鱼贯穿了他整个童年,这件不可能的事情一直如鲠在喉,直到智啊威通过文字的方式将它安放。

    2001年就来到郑州生活的尚攀,对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情感,尽管笔下并不会直接点明郑州,但几乎所有提及的场所都能在郑州找到现实痕迹。每天到家附近的“书是生活”书店阅读是他的习惯,最近他正在写一部故事发生在书店的小说,“我写的就是这个书店,虽然故事是虚构的”。

    3 逼着自己去生活

    生活经验是写作的源泉,90后作家在写过了熟悉的生活后,几乎同时陷入瓶颈期。80后女作家张悦然摆脱“青春文学”标签用了十年,直到破《茧》而出;而90后作家还在路上,“突破”成为他们眼下的主题词。

    “越到后边越力不从心,生活经验不够用了,再写会陷入重复,开始逼着自己去生活。”离开校园不久,尚攀的写作便陷入“困境”。2012年10月,尚攀申请成为河南省文学院最年轻的签约作家,导师是现在的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邵丽。读过尚攀的作品,邵丽除了鼓励他“好好写”,也直言“有种浮在生活之上的感觉”,建议他不要一直写,要出去生活,“小说虽说有技巧,但更重要的是观念和生活上的”。

    原本在家专心写作的尚攀,走出家门,凭着台球的爱好,去台球厅应聘助教。当时面试他的是一个刚熬过夜的同龄人,头发蓬乱,但穿了件正式的白衬衣,袖口、衣襟露着污渍。很快,这个人物形象被写进了小说。半年里,尚攀观察进进出出的不同个体,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细节被他悄悄记在脑海,为写作积累素材,“我小说里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的”。

    尚攀还报名参加了“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作家走基层活动,2015年到滑县农村生活了一年。下地干农活,拿镰刀割麦子,边体验边完成了一部主题关于新时代农民工的长篇小说。他亲眼看到村里一些在城里的务工者,赶回老家收麦子,等水浇田到凌晨两三点,接着就赶往城市的背影。

    “一个东西刚开始学时都很快,到后边会面对一个艰难的处境。”王苏辛前几年也遇到了写作困境,这种境况学画时就曾有过。一次画大卫全身像,画了一个星期,画作很完整,但是总感觉有地方没画对,后来她才明白是没有搞明白“大卫为何在这里站着”。

    王苏辛说,年轻人必然要经历从关注自己,再到关注周围人,进而关注时代、历史这样的轨迹循序渐进。她现在尤为关注来源问题,思考故事之所以会发生背后的复杂成因,而不是局限很具象的故事,“知道一个人的情感来源之后才能书写”。美术专业出身的她对颜色有着深刻感受,她记得学画时老师的一句话,“画色彩时不要以为画的是一个具象的物体,而要看成一块一块的颜色”。她觉得这与写作异曲同工,讲述一个人的生活不是单纯个体本身,而是他所处的时代、环境、生活。如今,王苏辛的写作从最初的宏大叙事,转向专注个体在精神成长方面的探索,视角更微小,也更深刻。

    2015年,王苏辛获得了第三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佳作奖。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评价说:“王苏辛的小说,不是反映,而是熔炼,它打开了小说在山穷水尽时的可能性——容纳庞杂无尽的碎片而抵达晶体般的虚构。”

    4

    我们和他们的文学不一样

    在近年来的文学话题里,与商业文化相对抗的纯文学、以类型文学为主的网络小说、满足生活压力下心理需求的鸡汤励志文,三方不断引发人们关注。

    单从市场表现来看,影视化浪潮带动了网络文学的热闹。动辄数百万销量的畅销书阵营中,90后作者创作的励志鸡汤图书不乏拥趸,他们的签售会总能看到排着长龙的学生族。从事纯文学创作的90后作家,又怎么看待网络文学、鸡汤文?

    王苏辛是上海一家出版社的图书编辑,对畅销书市场的感受更为直接。她见证了不少励志鸡汤文作者的沉浮,几年前还在搞全国巡回签售的作者,一两年后便沦为过时的落寞。

    “鸡汤文是消费型文学,其文字生命力最长是一到三年,而纯文学的质感至少能保持五年,因为文字生命力主要是靠文学性。文学性很奇特,就像给作品覆盖了一层保鲜膜,不会那么容易腐烂过气。”王苏辛在阅读中发现,民国时有些作者的书销量是张爱玲的五六倍,但是今日人们记住的是张爱玲。

    王苏辛甚至用行动与这样的文学“划线”。她2015年从北京一家出版公司辞职,原因之一是公司开始转向鸡汤励志的畅销书,她不忍看着这些作品媚俗低龄读者,同时也担心损伤自己的灵感。“一些书中宣扬的价值观不正,甚至把功利性的成功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而读者多是未成年人。这些书不仅没有引导他们以更好的姿态成长,反而有误导之嫌。”

    郑在欢尝试过网络小说的写作,实验结果让他更认清了自己。他19岁刚到北京时,无意间看到一个由网络文学网站搞的作品大赛,10万元的奖金吸引他用手机抠了两部20万字的小说,一部是不怎么像网络文学的荒诞离奇小说,一部是投其所好的玄幻小说。出乎意料的是前一部得了三等奖。“看来我还是适合写纯文学,没必要去写不喜欢的。”

    从事影视工作,郑在欢目睹过一些90后畅销书作者在影视带动下收入高、过得好。从辍学打工者成长为作家、影视策划人,在外人眼中有着励志经历的他也曾试着去写鸡汤励志文,“但我发现写的东西自己就不信,没必要委曲求全”。

    “写作要有‘真’在里边,好作家的天职是怀疑。”郑在欢把鸡汤励志畅销书和网络文学归为泛文学,他说:“我们和他们的文学不一样。”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驻马店伤心故事集》

    作者:郑在欢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90后作家——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希望

    《白夜照相馆》

    作者:王苏辛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5

    文学马拉松才刚刚起步

    “90后作家”这个称号的诞生,离不开各类文学刊物的集体推介。作为纯文学的主要发表途径,这些刊物近些年频频推出的90后专题,让90后作家受惠。智啊威说:“80后是以个体方式出场,人们记住的是几个作家名字;90后是以群体的方式出场,文学期刊的90后专栏,很少单推某一个人。”

    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作家刘军谈到对当下文学界的理解时说:“文学写作对于从业人员而言,皆为一个人的孤军奋战,皆为荒凉之境的突围之路。而大浪淘沙,只有极少数作者能够抵达‘以对抗时代的进步来谋取自身的进步’(米兰·昆德拉语)的境地。至于重要刊物对90后文学新人的推举,与其说是基于文学的缘由,不如说是基于传播学的逻辑。”

    上世纪80年代有先锋文学热潮,处于社会变革期的时代呼唤文学,写作是一种风尚。王苏辛翻看当时文学书的出版信息,首印2万册很正常,她今年出版的新书《白夜照相馆》加印两次也才接近两万册,而这已经是现在纯文学作品较好的销售成绩了。随着商业化浪潮的推动,图书市场在上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推出了一批80后代表作家。可当文学史的指针刚拨到90后这一代,与影视、互联网热闹形成反差的是,文学又回归到了小众。文学杂志特意为90后开一片园地的做法,王苏辛并不太认同,“不应该用年龄段来区分作家,应该将90后放在整个文学圈里”。

    有时和90后作家们聊起来,王苏辛会听到有人感叹“生不逢时”,不过她的想法是:“这反而让我们淡定了,唯有成为更好的作家,达到人们不得不关注的程度。”尽管忙碌,但苏辛坚持让自己每天能坐下来写作,她要求自己一年用心写10万字,每天坚持写作的王安忆是她的榜样。

    冷峻的眼神,喜欢戴墨镜,说起话来嗓音低沉,郑在欢喜欢给人酷酷的印象,“时尚是个好东西,但我眼中的时尚不是潮流,而是自己的审美范畴,比如穿哪件衣服是我对某种审美的肯定。写作是规范自己的审美,也是创造美,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事情”!

    对于90后一代的特点,郑在欢总结说:我们获取信息更为直接快捷,读书不成体系,对阅读也非常挑剔和个人化,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不像过去那样有迹可循,更为多样化和私人化,价值观多重。他对自己家族三代的观察是,爷爷一生追求的是在方圆几十里有个好名声,父亲是进城的农民工,自己没有融入城市希望孩子能去完成,到了自己则更多思考如何实现自我价值。

    时代确实在变,90后的笔下呈现的是时代的镜像。尚攀曾在小说中写过一句“现在把庄稼换成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父亲看后惊讶道“怎么可以这样写”,说他不理解人对庄稼的感情,但尚攀觉得这没有错,农民工也确实只是农忙时节回来一次,与庄稼之间的陪伴情感在弱化。

    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乔叶一直关注90后作家的成长,每当开全国层面的创作会议,总能听到各省之间都在打探和询问,相较之下,河南的90后创作实力还是很喜人的。她说:“地域文学最理想的面貌是各个年龄阶段的作家都生长整齐,生态完整,90后作家当然也是河南文学特别重要的青春力量。他们在省级刊物上发表过相当数量的作品,也被《小说选刊》等重要的文学刊物转载过作品,作品具有先锋性、实验性,又有着河南文学传统中很突出的现实性。”

    受访的前一天,智啊威本约好一位编辑到北京看他的新作,不料临走前发现存储作品的U盘找不到了,错过了难得的机会,但他只是稍有遗憾,并不懊恼。一次听到同龄朋友羡慕某位90后“跑”得比较快,他这样劝说:“先让他们跑两三百米又如何,文学是场马拉松,90后虽然以群体的面貌出现,但终将以个体的姿态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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