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图/视觉中国
一家母子连体衣的招贴画。
1895年一家公司的连体秋裤广告。
一战时身着秋裤训练的德国年轻士兵。
1903年，穿着秋裤聊天的女人。
1954年，北京人民针织厂成衣车间一名缝纫工在缝制秋裤。 图片来源：京报集团图文数据库
供图/视觉中国
一家母子连体衣的招贴画。
1895年一家公司的连体秋裤广告。
一战时身着秋裤训练的德国年轻士兵。
1903年，穿着秋裤聊天的女人。
1954年，北京人民针织厂成衣车间一名缝纫工在缝制秋裤。图片来源：京报集团图文数据库
郭梅
昨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它的到来预告寒冬已经向我们走近。爱美的年轻人又要开始为穿不穿秋裤而烦恼了。其实，在秋裤诞生的上百年时间里，从欧洲、亚洲到美洲，无数人都曾为要温度还是要风度而纠结不已。
1.秋裤拥有纯正的“洋血统”
秋裤，现代人众所周知的御寒神器。从广义上说，它是指“穿在外裤里、以保暖为主要目的的长裤”。它在我国南北方地区的叫法多种多样，如衬裤、线裤、绒裤、棉毛裤、保暖裤等。近些年，秋裤遭到很多年轻人的嫌弃，臃肿、土气成了它的“标签”，但追根溯源，秋裤可是货真价实的“洋血统”，而且还曾是贵族男性的时尚特权。
如此说，始于上古时代。当时，东方文化中心、礼仪之邦的常服是上衣下裳。衣同“依”，人依以庇寒暑，裳又作“障”，人依以障蔽。裳不是裤子，只是外罩；天冷时，裳内还会添加套在胫上的裤管用以防寒，裤管中部不相连，因为套在胫上又被称作“胫衣”。战国时，胫衣上达于股、系于腰间，股间依旧不缝合，就又有了“绔”。而连裆的裤子在汉人眼里被视为胡服，是蛮夷装扮。也就是说，在古中国，裤子在发展初期已被主流文化所摒弃，古人历代下身外装的主流都是裳、裙、袍等，而不是外裤。在寒冷季节里，古人更倾向于把外衣加长或者给外衣外裤加夹层，续上棉、毛、绒或用羽毛、皮草等，所以，夹裤、毛裤、棉裤、皮裤在我国历史上都比秋裤常见。
西方则有所不同，早在公元1至3世纪时，欧洲的制裤工艺就已具有领先优势，现存于荷兰霍尔斯特博物馆的一套男装就是衬衫和裤子。欧洲人在外裤内穿上第二层裤子始于8世纪。当时的贵族为方便骑马，开始抛弃传统的长袍，改穿双层裤，其中紧身的外裤后来被统称为“马裤”（breeches），里面的第二层裤子被称为“衬裤”（drawers）。膝上短衬裤类似于内裤，而长衬裤就是如今所说的秋裤。
最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英国16世纪著名国王亨利八世是马裤的拥趸者。英国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天也很冷。每逢此时，这位国王最钟爱的装束是紧身马裤搭配一双尖头鞋，这种白色裤子的材质通常是羊毛，穿起来很裹腿，保暖且可以完美地展现小腿紧实的肌肉线条，体现自己的贵族气质。这身装束成了他的标配，也引得欧洲贵族纷纷效仿。久而久之，这种裤子的实用性逐渐分化而出，形成了穿在外裤里的秋裤。但这种说法并未得到历史学者的考证。
到14至17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长衬裤被穿在长外裤内已明确可考。文艺作品中已经可以找到各种长腿衬裤，说明秋裤已经风靡英国。英国广播公司（BBC）考证秋裤起源时称，17世纪的英格兰人已经开始穿上秋裤，因为他们发现这种裤子白天在家里穿着非常随意舒服，晚上当睡裤也不赖，特别是给孩子穿上贴身保暖，因此穿秋裤在英国逐渐流行起来。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今天所知的秋裤（LongJohns）是从女性连体内衣演变而来的，诞生于19世纪末的美国纽约，这听起来的确有点儿令人匪夷所思。
19世纪的欧洲，上层社会的女子必须要穿着具有束腰功能的连体内衣，这种内衣由布料或者皮革制作而成，中间插入鲸骨、木板或者金属条等，通过外在的绑缚来塑造优雅的体态。然而，这种“变态”的内衣穿起来并不舒服，尤其是对女性，过度挤压甚至会损害其内脏器官。当时的美国，随着女权主义思潮兴起，在一些医生、艺术家和女权主义者的推动下，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女性服饰改革，紧绷绷的连体内衣终于变得宽松了。并且，很快演变成将睡裙与衬裤上下合一，再加上一定的保暖功能。这种穿法逐渐在男子中间流行开来。这就有了在网络和影视中常见的“连体秋裤”（UnionSuits），与现在的婴儿连体服很相似，款式完全谈不上中看，只是将人体上下身全部包住，手脚腕口紧收，以确保在北美大陆寒冷的冬季能尽可能保持体温。
而连体内衣发展成为现代意义上的“秋裤”，要归功于19世纪80年代美国赫赫有名的世界重量级拳王约翰・L・沙利文，他也是拳击历史上最后一位徒手（不戴拳套）冠军。这位拳王一生只输过一场比赛，从1882年至1892年的十年间，他在欧美各地的巡回比赛中保持不败战绩。他在创造这一系列壮举时，最喜欢的参赛装束就是赤裸上身、下着紧身秋裤。他成为拳王时，恰好也正是黑白照片诞生并开始流行的时候，因此拳王在拳坛上穿着秋裤、勇猛挥拳的形象深入人心，让欧美民众为之倾倒。英国达比郡一家有225年历史的制衣公司立即抓住这个商机，大量生产拳王同款秋裤，同时将其产品以其外号来命名，即“LongJohns”，由此引领了当时的风潮。虽然秋裤与沙利文本人并无关系，但由于制衣公司的宣传策划，再加上这种裤子也符合英国冬日寒冷潮湿时人们保暖防寒的需求，很快，秋裤借助拳王沙利文的名字广为人知。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秋裤成了拳击手、摔跤手参赛时的普遍装束，可能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像拳王沙利文一样英勇无畏。
必须说明的是，秋裤在面世后很长时间都是羊毛质地，这对于北美洲白雪皑皑的冬季更是福音。于是，北美和北欧的制衣商纷纷效仿，并以不同的设计申请专利。1915年，一个加拿大制衣世家的继承人弗兰克・斯坦菲尔德发明了一种“防缩水处理”技术，并据此生产出不缩水的秋衣秋裤，在北美大陆赚得盆满钵满。后来，他又发明了一种“可调整的连体衣”，并申请了专利。简单地说，就是把连体衣分开成独立的秋衣和秋裤，它们之间可用扣子连接。只是秋裤因为专利和习惯等原因，在各国叫法不同，比如北美，叫Longunderpants或Longunderwear等。
明星的力量不可小觑。尽管秋裤自诞生起就无“颜值”，但不妨碍其成为当时时尚界的“扛把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喜剧明星奥列佛・哈台、英国喜剧明星班尼・希尔等都拍过身穿连体秋裤自信满满的照片，引得人们纷纷模仿。欧美国家“全民秋裤”的时代由此开始，秋裤热潮也逐渐风靡亚洲。直至20世纪中叶，连体风潮已逝，秋衣和秋裤分体成了主流。
2.“穿与不穿”让外国人纠结了近百年
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秋裤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为了抵御欧洲战场的寒冷，羊毛质地的连体秋裤是美国陆军冬季必备的军需品，士兵们每人一条，以保持战斗力。他们经常要穿着连体秋裤进行操练，保暖有余，美观不足。
参加过二战的美国老兵回忆道，当时对于是否要穿上这种臃肿的服装，很多人犹豫不决，认为其严重影响军人风度。不过，猛烈的暴风雪很快让他们扛不住了，连体秋裤迅速成为欧洲战场上美军的冬季标配。1941年10月16日，一名美国新兵在家书中写道：“上周五天气转冷，我们收到了过冬的衣物。秋裤太暖和了，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它。”
一边“被嫌弃”，一边“离不开”，秋裤在欧美国家“拧巴”地生存了几十年。从上世纪70年代起，秋裤在欧美地区不再热销，甚至卖不动了。这个现象令一些商家挠头，英国一家老牌针织企业还分析过原因。起初，他们认为这是欧美国家自主供暖、居住条件改善造成的，再加上家用汽车的普及，才让秋裤不再像原来那样必不可少。后来发现这个结论并不完全准确，因为从19世纪中期起，以热水、蒸汽、暖风为核心的欧美现代室内供暖系统就已经很发达了，汽车从上世纪50年代也开始普及，但从未影响到秋裤的市场销量，为什么1970年以后才会在欧美国家衰落呢？终于，人们在这些“车轮上的国家”找到了秋裤的“终结者”――车载空调。
1927年，世界上第一台装有空调的汽车在美国纽约诞生。虽然只是在车内装上个加热器，但该设备仍在美国轰动一时，让长期面临寒冷的人们感受到了温暖。各国工程师虽然对车载空调展开研究，但技术不完善，加上价格高昂，使得这项技术迟迟未能普及。二战爆发后，空调的研发和进步再度受到阻挠。直至1964年，凯迪拉克汽车公司首次展示了可控制温度的空调系统，乘客只需要设定想要的温度，系统空调就会自动调整车内温度。1968年，当时三大汽车巨头之一的美国汽车公司（AMC）首次在大使（Ambassador）车型上将空调设置为标配，此后，车载空调的发展非常迅猛。一年后，一半的美国车都配备了空调，人们还慢慢学会往自己的爱车上加装空调，这项设定越来越平民化。换句话说，寒冬时节，当大多数人的家庭、办公室和私家车都变得温暖如春，人们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机会越来越少，秋裤行情自然日渐衰落。
3.“被嫌弃”多年后的逆袭
国人穿秋裤的历史并不长，它的广泛普及还是在上世纪50年代，新中国成立后大力发展纺织工业，出现化纤、棉质面料之后。上世纪90年代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种耐寒保暖的服装面料大量出现，陪伴我们多年的那种宽松肥大又臃肿显胖的棉质秋裤在国内也同样遭到嫌弃，在很多人眼中被视为“迈入中年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越来越多的时尚青年正在远离秋裤，“穿与不穿”的问题让无数老母亲操碎了心，网上还一度出现了“你妈喊你穿秋裤”的“秋裤体”。
网上也出现了关于秋裤的谣言。有人言之凿凿称，穿上护身保暖的秋裤后，人类双腿的抗寒性就会逐渐减弱，即丧失抗寒基因。大概只需要60年时间，也就是给三代人连续套上秋裤，该人群中腿部抗寒的基因就会降低到千分之一以下，最终导致无法在高纬度地区活动。这是真的吗？其实不然。医学专家认为，从基因的角度看，由外部环境条件导致的生物性状改变是很难遗传的，不穿秋裤只是个体抗寒能力的训练，人类进化不可能经过短短60年就发生改变，也不会导致基因的改变和遗传。
无颜值、又失去实用价值的秋裤迅速失去用武之地，甚至被视为“老土”“俗气”“过时”的代名词，“弱爆了”的人才会穿。影视剧中经常可见，在鹅毛大雪的寒夜里，衣着单薄的俊男美女穿着短裙丝袜，或破洞牛仔裤，宁肯瑟瑟发抖，也决不穿秋裤。2011年上映的励志喜剧电影《与时尚同居》里，周渝民饰演的“时尚小魔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对前来应聘时尚编辑的小伙子说“最致命的一点是，你竟然穿了秋裤！”对方不堪其辱，泪眼婆娑夺门而出。影片情节虽有夸张，但确实也反映了一些时尚人士的态度。在欧美等国，穿秋裤的人以中老年人居多，或者是进行长时间户外活动时才穿，如滑雪、远足、钓鱼等。
然而，在“被嫌弃”多年后，秋裤突然逆袭。
各国人士开始呼吁减少发电、节省能源，秋裤再度进入人们的视野。比如2012年，韩国前总统李明博就数次在广播演讲中公开呼吁，“穿上秋裤，节约能源”。
2012年初，英国演员裘德洛现身伦敦机场时，穿着一条炫目但疑似秋裤的松垮裤子，再搭配松垮的夹克和T恤，服装设计师巴特利特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这是一种非常英伦范儿的打扮。”当年，众多重量级时装品牌在秋冬男装发布会上便展示了各式各样的秋裤设计。
2016年，英格兰著名球星大卫・贝克汉姆为某品牌秋裤拍摄了一组广告大片。外媒报道称，在这组广告发布后，英国的秋裤销售量猛增了140%。
不得不说，时代不同了，如今的秋裤不再是棉和普通化纤“当家”，而是运用了富有科技含量的面料，并且在造型设计上更加迎合消费者。如有专门为女士设计的紧身款，有为运动爱好者设计的速干保暖款，还有为老年人设计的加厚保健款等。
归根结底，称呼不同，但秋裤还是那条秋裤。穿与不穿，都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相关链接
替妈妈们友情发布的
秋裤预警地图
天气一转凉，“你穿秋裤了吗”就成了不少朋友的问候语，就连官方版本的天气预报也关注起了秋裤问题。
在2017年11月17日，中国天气网曾发布了一篇文章，题为《全国秋裤预警地图出炉，你要不要来一条？》。文章说：
进入11月，冷空气变得越发活跃，不过多是在北方小打小闹，给南方带来的降温却“诚意不足”，黄淮、江淮、江南多地最近的气温甚至比常年同期偏暖，很多小伙伴的秋裤还是尘封状态。
天下秋裤，穿久必脱，脱久必穿。16日夜间起，一股强冷空气即将到来，它的移速快、降温猛、影响范围广，江湖人称“速冻小能手”，受它影响，17日至19日，从西北、华北到江淮、江南一带，秋裤封印即将大面积解除。
考虑到北方降温时常伴随大风、南方降温时常伴随阴雨，5℃在风寒作用或湿冷条件下，体感温度已经接近0℃，中国天气网以日最低气温跌至5℃以下作为穿秋裤的标准，最低气温跌至10℃以下为即将穿秋裤的标准，替天下妈妈友情发布秋裤预警地图。
对于即将到来的18日12时至19日12时，随着冷空气南下，秋裤分割线也继续推进至江淮、江南一带，大批城市创下半年以来气温新低，省会级城市中，合肥、南京、上海、杭州、武汉均新鲜加入“秋裤队伍”。华南降温之后的最低气温依然在15℃以上，与秋裤无缘，小伙伴们只能“挥一挥手，不带走一条秋裤”。
这波强冷空气有十足的诚意冻哭你，南方多地气温将遭遇“腰斩”，小伙伴们一定要做好准备，添衣保暖。一句话：劝君穿着秋裤走，寒潮来袭不会抖。
原本是每日枯燥的冷空气预报，加入了秋裤的段子，显得既接地气又温暖。有着“央视段子手”之称的主持人朱广权在天气预报中多次变“妈”催人穿秋裤：“据说，把秋衣秋裤都穿上，是对降温起码的尊重。”“秋衣秋裤还要讲究正确的穿着方式，秋衣要塞进秋裤，秋裤要用袜子封口，做到全封闭式立体保温才有效。”“暖身吃桂圆枸杞，不如秋裤及腰。”
2018年在穿衣厚度气象标准的基础上，中国天气网还收集了全国多个省会城市及港澳台地区的秋裤舆情数据，在其官方微信公众号上推出基于用户位置的秋裤预报查询产品。用户不仅可以定制属于自己的秋裤预报，还可以“传递你的秋裤爱”，喊你关心的TA一起穿秋裤。
更有意思的是，2018年冬天，网上还流传着一张网购秋裤地图。这是淘宝网络平台统计了10月30日至11月30日在全国各省市的成交量数据，并依此绘制了一张秋裤地图，结果显示当时的秋裤消费分割线大致与长江重合，大量长江以南地区消费者还未表现出对秋裤的兴趣。
除署名外，本版供图/ICpho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