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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的清明上河图 ——序清华美院教授苏丹《闹城》(节选)

    时间:2021-02-21 20:22:52  来源:楚天都市报  作者:余世存

    我们的清明上河图 ——序清华美院教授苏丹《闹城》

    苏丹的《闹城》以文章形式出现在公众号上的时候,就让读者如我惊讶他的记忆力之好。在先睹为快全部书稿的时候,我感叹他为我们贡献了一部个人成长史和社会变迁史的杰作。他能有如此精彩的自传得益于他的记忆力,他最早的记忆居然是一岁的时候。相比而言,很多人是从两三岁时才开始有记忆的;迟钝如我是四岁才开始有记忆的。

    我在读本书时,不断对比这个同龄人笔下的人生画卷,那些画卷或场景清晰、丰富而有名字。而我自己,把儿时的乡亲、玩伴、小学的老师和同学们几乎忘得干干净净,我能记起来的,只是极为有限的场景和人物面相,那些曾经是自己生活世界里重要人物的名字、电影的名字、小人书的名字等,几乎全忘了。苏丹的回忆讲述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确信,尽管我们的童年、少年生活有天上地下的不同,但我们仍拥有共同的时代社会背景。是的,在天命之年写作自传,加上照相机般的记忆,苏丹叙述了半个世纪的历史。他在太原城长大,但他的成长经历,涉及的人物、场景足够丰富,个人、群像、众生相,足够超越局部的太原一地,而反映我们社会的变迁。

    把记忆写下来,既需要作家之笔,也需要史家之笔,还需要艺术家之笔、思想家之笔、科学家之笔。苏丹是艺术家,又是评论家,他的文笔有多重属性,也有多重意义。我们常见的回忆多是出于乡土者所写,或多跟乡土有关。苏丹的成长也跟乡土有关,他也在乡村生活过,但他的乡愁是在太原城,跟一座“工业乐园”有关。

    苏丹的叙述既给我们提供了生动的个案,又提供了一个时代的类型。他笔下既有我们中国人都感同身受的亲情,如父亲、母亲、兄弟、奶妈,又有生命成长突围的限制,如楼群、社群、群山、方言;有生命对当下的逃离和对外界的好奇,如幼儿园的高墙、饥饿游戏、铁道的锁链、大学梦,还有空间场域变幻的记忆,如大澡堂、大操场、西马路、防空洞、电影院、工业乐园……这跟我的记忆相比就“高大上”了很多,我的记忆里以乡村风物居多,城市元素只是点缀,我随手写下的记忆关键词有:麦田、稻田、菜地、砖土、山坡、小河、猪、牛、羊、鸡、大十字街、供销社,等等。

    在苏丹的回忆中,有社会治理和时代的风习,如乒乓球,“全国人民普遍迷恋乒乓球,我的社区里也有自己砌的水泥球台,小伙伴们整日里围着球台你推我挡不忍离去”;如照相,“照相在那个年代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它是绝大多数中国家庭经济计划中重要的列支”;如洗澡,“在一个自来水尚未完全普及入户、日常生活大多使用公厕的时代,洗澡是个生活中的大问题”。

    这个自传或回忆录因此跟我们汉语学界同类著作有所不同,苏丹有他的理性和节制,但他更施行了叙述者的权利:审判,他不是让历史在回忆里仍处悬而未决的状态,他赋予其价值,他努力对叙述材料进行分别、进行研讨。如他注意到全能时代的社区是封闭型的,即使当时我这样的乡下人羡慕城里人,但他评判说那时的城里人依然生活在熟人社会,并揭示其本质——“内向型的防范”,只是他疑惑:“在这种环视和被环视的空间里,与其说是防范来自外部世界的窥视,不如说是相互关注,因此这是一个压力重重的世界,依靠基层组织居委会的号召和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控制着秩序。”

    读这本书让我油然想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句诗,“我在今夜做王,我在今夜实现审判”。苏丹是王者之名,他的这本书既是回忆,也是王的宣判。苏丹的王者之举还为我们提供了“老脸”系列,八十年代的群像。从工人、司机、劳模、老师、干部到售货员、运动员、采购员、放映员,从崩爆米花的人、游商、技术员、流氓到文艺工作者、公安人员、民兵、武术大师,等等,有二十多种人物类型。从八十年代走过来的人会对这些人物群像似曾相识,我们不一定记得其中某类人的名字,但一定能像苏丹一样记得他们的服装、道具、姿态。

    苏丹的超凡之处是他记得个人的名字、记得群像的神情相貌,他怀着乡愁回到那个工业乐园时,“人们早已把我忘记,但我还是能准确辨认出故人的每一张脸。社会环境的巨变以及残忍的时光已经抹去了他们脸上社会性的浓妆,透出人性的底色。他们该秃顶的秃顶,该缩颈的缩颈,大家都在默默地接受岁月的宣判,等待宿命的来临”。

    关键词: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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